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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姓贾,本是颍川人士,家中颇有田地房产。只可恨那鲜卑杂胡压榨无度,令小人几近倾家荡产,这才忍痛将田地变卖,携家小财货逃往南方……”贾姓胖子此时已经将脸上的血迹污泥洗净,白胖的圆脸带着和善的笑,瞬间博人好感。
胖子名叫贾才,出自颍川的商贾世家,其祖上也曾任某县掾吏,不过之后家中子弟无人能够晋升仕途,只能安心做一介寒门地主。今冬气候极其严寒,北魏各地都冰雪万里,牛羊被冻死饿死数以几十万计。魏国皇帝便大肆搜刮境内汉人的财富田地,导致像贾才这样的庶门地主不得不举家逃离。
这贾才带着家小财货,还有数名仆从,从颍水一直顺流而下进入淮河,然后抵达寿春地界,准备投奔在寿春城里的亲属。可是谁也没有预料到,正因为北魏闹灾荒,使得鲜卑人蠢蠢欲动,给了镇守寿春的宋军巨大压力。宋军这一封城,贾才便变得走投无路,祸不单行的是,财物丰厚的他们,又受到了那伙凶人的窥视。跟随的仆从早就被吓得落荒而逃,如果不是王断等人的相助,这贾才贾胖子,不仅钱财不保,恐怕娇妻幼子也会成为贼人的赃物。
“那些盗匪也是魏国难逃而来的流民?”王断不解的问道。
“断兄弟有所不知,那些贼人根本不是逃难之人,乃是附近山中的土匪,专门扮做难民,劫持一路上的财货女子。只可恨他们人数众多,又有兵器马匹,就连寿春城中的官军都鞭长莫及。”贾才说起那些凶人,还心有余悸,对他这样的商贾之人来说,一次遭劫就可能万劫不复。
“真是可恨,倶是同胞,看父老乡亲如此苦难,那些畜生竟然还这般欺辱!”王断恨恨道,怒不能将其砍杀殆尽。
“诸位英雄莫非也是要赶往寿春城投亲?只是如今官军封城,望之兴叹,不知诸位有何打算?”贾才试探着询问道。
“正一筹莫展!”陶沙见贾胖子说的真诚,也如实相告。
“小人有一不情之请,诸位英雄可愿一听?”贾胖子笑着拱手道。
“但说无妨!”
“据我所知,这些凶人的巢穴就在附近山中,此次他们吃了大亏,必定会携众前来报复。虽然诸位英雄本领高超,但是总归寡不敌众。因此,尽快离开此地才是良策。刚好小人有一族兄在广陵行商,颇有产业,小人打定主意前往投奔。只是这一路上路途坎坷,危机四伏。小人愿出丰厚酬金,只求诸位英雄肯与我结伴而行。”这胖子倒是很有头脑,现在他的仆从全部逃离,又经过刚才一场凶险,他早已被吓破了胆,显然只凭他一家三口的微弱之力,性命都堪忧,何论安全抵达广陵?这是要出钱聘王断等人当保镖啊。
王断,陶沙一行人,本来前往寿春也只是权宜之计,只要到了宋国,去哪里不一样呢?更何况广陵更接近宋国都城建业城,贾胖子的提议,正合了众人之意。
一经商议,陶沙,卫繇等人都无异议,萧葳蕤自然也无所谓,众人便下定决心就护着贾才一家前往广陵。
“贾公不怕我等也是恶人吗?”陶沙半开玩笑的问道。
“贾某商贾之人,别的本事没有,识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诸位英雄一看便知是正气堂堂的君子,又怎会欺凌我这等落难之人?”还别说,贾胖子此刻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狼狈样,堆着笑的肥脸上竟然展现出一种自信和淡定。
“如此,我等便陪贾公走一遭,去广陵碰碰运气!”陶沙代表众人答应了贾才的提议。
……
没有了后顾之忧,贾才展现出他与众不同的一面。这个胖子看着像是一毛不拔的吝啬鬼,实则为人大方豁达,又很是健谈,一路上很快便与王断,陶沙众人结下了不错的人情。
“诸位英雄可知,为什么我汉人宋国这数十年来,一直无法与鲜卑魏国抗衡?无他,惟人少兵寡而已。想当年各路北方蛮族入侵龙州,龙州大地血光冲天,杀伐无度,我汉家儿女惨遭屠戮,简直是骸骨遍地,十室九空,万里无人烟。而旧秦鼎盛年间,全国有户近千万之多,仅龙州一地,便有五百万户有余。而如今宋国占据鹤,鹿,象,朱雀四州,人口不足千万,仅两百余万户,仅旧秦十之二三。因此宋国无论赋税,兵源,都远远不足,据我在宋国的族人所言,宋国皇帝欲开山涸泽,大拓荒地,以吸引还困在北魏的汉人子民。目的便是要增加人口,增加赋税,以充兵源,以筹粮秣。我观诸位英雄个个豪杰俊彦,等到了广陵,必有大展身手之广阔天地。”贾才商贾之家,走南闯北,见识颇多,他说的很多话,不仅王断从没听过,连陶沙都听得暗暗点头不已。
“宋国皇帝真的愿意信任和接纳我等这般留在北魏之人?”卫繇皱着眉,疑问道。
“郎君放宽心,我那族人早先在信中便与我说过,只要是我汉家子弟,宋国皇帝及各大世家都是求之不得。我等本是同根同源,他们如何会不接纳我们?事实上,在鹤州的庐江,九江,广陵等地,早已聚集着南下的各地流民,数量据说高达百万之多。宋国朝廷还大开方便之门,给南下的汉民注册新的户籍,各地更是建立侨郡侨县,以收纳北来之民。贾某要不是目光短浅,舍不得在魏国留下的祖业,早已投奔宋国。只可恨一时失算,到现在人财两空,走投无路,可悲,可叹,可恨啊!”说到最后,贾胖子频频捶胸顿足,恼恨不已。
贾胖子的话令王断似有所悟,却又无从把握。他最先想到的便是屠叔,如果屠叔还活着,又跨过淮河到了南方,那么他会不会也藏身在这些流民群中呢?
虽然屠叔从没有告诉过自己他从前的身份,但是王断随着慢慢长大,还有从屠叔的只言片语中,也能推断出,屠叔曾经是厮杀战场的悍卒。王断从没有听屠叔说起过自己的阿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既然屠叔曾经是士卒,那么自己的阿爷肯定也是军旅出身。
宋国鹤州的北方有一百万丢失了故土和家小的流民,那么他们难道不想重回自己的故乡吗?他们不想杀死杂胡,替自己的父兄妻儿报仇雪恨吗?王断似乎摸索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又太遥远和虚无,可是有希望和光芒,总归是好的开始。
广陵位于寿春的东方,路途虽然遥远,但是一路上都是广阔的大平原,当初春降临时,除了时不时的淅沥春雨,还算道路顺畅。因此在寿春城外吃了闭门羹后,和贾才一样选择前往广陵的流民并不少。
王断一行人是这一群流民队伍中,最强壮,最有力量的势力,而且王断等人虽然身上杀伐血腥之气令人胆寒,但是却并不凶残暴虐。所以不自觉地,很多流民都聚集在他们的周围,以求保全自我,逐渐形成了一股人数庞大的队伍。
这千余人的流民群体,形成一股合力后,倒是解决了很多安全问题,毕竟一群人的力量,永远大于个人的力量。陶沙,王断等人商议后,更是抽调精悍之人,将其派往队伍前方探路,以便更快更准的寻找到抵达广陵的道路。当然,人数众多,也意味着需要满足这么多人生存的食物也是巨量的。
在勉强坚持了十余日后,终于连维持生存必须的食物也没有了。很多体弱病残之人,纷纷倒地不起,整支队伍面临着死亡和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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