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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乐令根本不敢闭眼,一晚上昏昏沉沉假寐,比熬了一晚还难受。
天色刚发白,乐令便闻见外间有些许动静。她慌张地透过木门缝隙朝外瞧,原来是孙章闻鸡起舞,锻炼拳脚。
昨日匆忙,她也没来得及仔细打量救她之人。平日里罕见外男,也不好直勾勾看人,此时恰是好时机,乐令一双美目看得眨也不眨,只见那男人宽肩颈粗,腰身窄细,一看便是习武之人。他颊上无须,相貌英俊。
孙章一套拳脚下来,天色已大亮。
他平日里在衙门里当库丁,按往常,他此时应该已经往衙门走了。
他转身望着内室紧闭的门,也不知乐令起身没有。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叫醒乐令之时,屋门吱悠一声开了,乐令仪态大方走出:“恩公无需担心,乐令自会照顾好自己。”
时光如逝,转眼间自孙章救下乐令,已过了五月。
孙章放衙归来,回家前习惯性先去乐令爹娘坟前打扫了一番,他看见土堆上半点杂草也无,便知道乐令来过了。
他不禁想起今天路过集市,街头小贩绘声绘色讲起天色微亮之时,这附近游荡者一名白衣女鬼,等他擦眼再看时,只看到坟前被风吹散的纸钱,这不是见鬼是什么。
那一处正好是荒废已久的庵堂,民间传言,这些地方最多孤魂野鬼了。孙章也故意不去纠正,放任留言在集市上传开,这附近人烟越稀少,乐令也就越安全。
孙章还未进房,远远看到厨房烟囱升起依依徐徐的青烟,他还没进门,就仿佛闻到了飘散在院内的五谷香气。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推开了院门,只见乐令一身素衣正在厨房忙活。
乐令一看他已经回来了,忙招呼:“恩公先去坐下,饭菜马上就来。”孙章去茅屋内放下自己的佩刀,又换下自己的官服,这才转去主屋。
主屋里已大不一样,桌子板凳破角修补过了,窗户门缝也是洗刷一新。也不知乐令去哪里采了一些野花,屋子里总是飘着淡淡的香气。
两人客客气气过了大半月后,乐令才对孙章放下戒心。那些日子里,她整晚睁眼,不敢入睡。而孙章也老实过了头,平日里口也少开,两人偶尔坐在一处,也是静谧不言的。
某一日,乐令见孙章挂晾在外间的衣裳被风吹落地上,沾满尘土。她便干脆捡了来,认真搓洗。乐令鲜少做粗活,只不过揉搓了几十下,手掌便红通通,手心甚至破皮。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怒:“不是叫你不要做这些事吗?”
吓得乐令手中的衣服啪地掉入盆中,溅起了一身水。
孙章见她十个指头本如藕芽一般,此刻被粗衫磨得嫣红。他窘迫地将自己的脏衣从她手上抢走,胡乱解释:“小的自己随便搓搓就好了,小姐不应干这种粗活。”
乐令十分尴尬,自己被当做了蛆虫般养着,不知是谁在报恩。
孙章还是一脸涨红,乐令觉得不能再让他这么把她供起来,便耐心劝解:“恩公无需介怀,乐令早已不是官家小姐,这些人人都能做。”
见孙章似有些无奈,她便继续趁热打铁:“母亲平日里教我有恩报恩,若是恩公连浣洗这样的小事也阻拦下来,那乐令又有何颜面留于此处呢?”
孙章无话可说。
乐令认真洗净他的外衫,孙章只好在一旁打下手。
他站在一旁替她递着甩干的衣衫,此时天气炎热,乐令身上穿的是略显宽大的单纱衫子,擎起手来,两双大袖直褪到肩头上面,不但一双手臂全然现出,连胸前的奶儿也隐隐跃跃露出些形状。真是雪一般白。
孙章下意识眼神躲避,游离着飘忽不定,脑子顿时方寸大乱。
乐令在一旁浑然不知。
孙章之前求人救下乐令一家,已将积攒多年的积蓄花了个精光,家里的器具也是当的当、卖的卖,还欠了一些外债,他只剩下这一间偏僻老宅。就连乐令身上衣服都是从相熟的妇人手上要来的,乐令身形翩跹,不免弱不胜衣。
衣食,衣食。帮他洗了衣,乐令自然又想要管他的食。乐令不多久便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了洗手作羹汤的重任,孙章阻挠几次不成,只能由着她。
渐渐地,连他也习惯了,乐令望眼欲穿等他归家,为他拍去肩头的尘土,送上整洁的衣衫,端上可口温热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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