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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老闆和员工还是睡在101和102,早上起来立刻换上新的床单被单和枕头套,房间整理得像没有人住过一样。
因为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得在住客醒来之前做好,所以两人早饭花十分鐘就解决了。琉璃台上放着还没打发的鲜奶油,吉利丁片,马斯卡邦尼芝士,新鲜水果,还有其它一些食材和工具,最显眼的是那个圆形的蛋糕模。
昨天等秦凛出了门,陈谦和找江川说今天是秦凛的生日,民宿可以给住客准备一点小礼物像是蛋糕,大家都可以吃既实际又有意义。可惜两人无法出门去买,原本打算让冰箱变出一个来,但没想到变出了一堆做蛋糕的材料。
从来没做过蛋糕的陈谦和对着同样有点紧张的江川说:「来吧,一起玩过家家。」
两人选的是最简单的做法:用热好的牛奶把泡过冷水的吉利丁片化开,然后倒进室温温度的芝士里搅拌均匀,再把打发好的鲜奶油分次混进芝士混合物里同样搅拌均匀,这样基本慕斯底料就做好了,再加点水果泥和果肉做成水果风味。把慕斯倒进提前铺好饼乾饼底的模具里,放冰箱里冷藏几个小时。
两人虽然手忙脚乱把琉璃台弄得一片狼藉,但总算把蛋糕做好了。蛋糕放在冰箱里拿其它食材挡住藏好,不能让人提前发现。
员工清洗工具,问在擦琉璃台老闆:「今晚我们睡哪里?」
整个民宿今晚将客满,原本一人一个房间的老闆和员工变得无处可睡,睡在客厅不雅观又妨碍到住客,地底下是实实在在的水泥,看来只有天台可去了。
「要不今晚我们吹吹西北风?」
江川不敢这么以天为幕,以地为席,跑到杂物室打算翻翻看有没有帐篷和睡袋。陈谦和收拾完厨房才刚到杂物室门口,便听见江川在里面惊慌大叫了一声。他赶忙走进去一看,江川整个人贴在一面架子上不断跳脚,地上一隻拇指大的蟑螂正间庭信步。陈谦和迅速取来一张纸巾把蟑螂抓起来。原本他抬脚就要往杂物室外走,但转过身把包裹住蟑螂的纸巾捧到江川面前佯装要打开。江川瞠目摇头,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骚扰到住客,一副良家妇女受到迫害的样子。陈谦和拍腿大笑,满足了捉弄人的欲望后迤迤然离开。江川背后流过冷汗,冷静下来才开始脸红,窘迫得出不了杂物室那道门。
昨天说了「不客气」的唐垣没有起床,半夜里房间还有光估计是在搞创作。秦凛出门吃了个早餐回到民宿里呆坐着,手里握着手机没放下过。
午饭吃饱喝足的狗趴在客厅休息,江川在牠旁边一如既往地捏盘子。门外有一个小点从天空掉落到院子里,狗抬头立起胸膛,不假思索地快步开门往外走。江川好奇地看着门口,不一会儿狗回来了,走近一看发现牠嘴巴里衔着一隻小鸟。小鸟被牠轻放到地上,扑扇着翅膀却飞不起来,嘴上哀哀地叫。江川手上有陶土不好随便乱碰小鸟,只好叫来陈谦和。
陈谦和轻柔地把小鸟握在手中,小鸟死命挣扎鸣叫。他一动不动,待小鸟减缓拍翅蹬爪后小心翼翼地翻看牠的翅膀,果然骨折了,幸好没有刺穿皮。陈谦和取过牙籤折断尖头,附在受伤的部位作矫正用,然后曲起小鸟的翅膀呈现收翼的状态,用自黏绷带绕八字轻轻缠住整个翅膀避免位移。绷带不剪断继续绕过小鸟的胸膛背部再回到受伤的翅膀位置,三圈,固定好躯干与翅膀才结束包扎。
狗趴在地上观看整个过程,眼睛上方的短毛时而蹙起时而落下。陈谦和把「独臂士兵」放到地上,士兵飞不了便靠双爪跳上狗的前肢,一路进攻到狗的头顶才歇下。小鸟的毛色七彩夺目但不华丽嚣张,头顶一片黄绿渐变到背部的灰绿,眼边一圈白,红喙橘胸膛之间是一片嫩黄。翅膀上的灰绿衔接着一小块橘色,底下是一缕一缕黑底黄边的长毛。半指长的尾巴黑实亮泽。
陈谦和用手机拍下两隻动物共处的画面。江川凑上前看了一眼,让陈谦和把照片发给他。
午后两位新住客差不多同时出现。高歌长得清秀,脸上带着淡妆,及肩短发显得干练有气质。轻风飘来,在她身上闻不到洗衣粉或洗衣液的化学香精,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消毒药水味道。
高歌身后的李果长得慈眉善目又温润舒心,是那种迷路时一定敢上前向她问路的长相。她不化妆也不觉得没精神,后脑勺的马尾一荡一荡,让人猜不出她的年纪。
两人行李不多,放置在房间稍作整理后一同到客厅休息间坐。李果微微倾身,闻到高歌身上飘来的消毒水味道,若有所思地向对方投以一个微笑。高歌也展眉浅笑。
江川在厨房倒茶时遇上来倒咖啡的秦凛,他顺手给秦凛倒上满满一杯,秦凛手碰手地接过。江川把两杯茶端到客厅给高歌和李果,却不见两人伸手接茶。他迅速反应过来,不着痕跡地把水杯放到茶几上,谁也没发现中间时间停顿的空隙。等江川撤了手,李果和高歌动作一致地端起水杯喝茶。忽然一隻土黄色飞蛾轻巧地落到茶几上,李果放下水杯轻轻捏住飞蛾的翅膀,走到门口托起飞蛾向空中一扬,飞蛾转瞬不见。高歌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有点惊讶地微微瞪大眼睛。
新来的两位客人是争分夺秒型的,短短停留十分鐘便起身出门。从民宿到码头的路上两人都保持着物理上和心理上的距离,并行但没有开口搭訕。令两人感到意外的是,从码头到小岛对面的地铁站,从同一条地铁线到同一个站下车,再从同一个出口走进同一栋会展大楼,没有预先约好但路线完全重叠。
今天会展大楼只有一个展,指示牌上写得几个庄严大字「国际殯仪及墓园展览会」。高歌和李果当下心中瞭然。
「你是来看展吗?还是参展?」高歌先开了口。
「看展。」搭话的机会被抢先了,李果不甘落后地介绍自己的职业:「化妆师。」
一个自己不化妆的化妆师逗笑了高歌,她俏皮称自己为:「鐘点工。」
殯葬展的内容比一般人想像中的还要丰富,大至器材设备,小至技术服务。由于现代人的想法越来越新奇,展内连给宠物办葬礼的套配也齐全得令人惊叹。逛一次殯葬展会觉得死亡比出生还要精彩。
李果和高歌在墓碑棺木间走过竟然比在民宿里显得放松。
「很少见女性做清洁工作。」李果说的像问的。
「家里祖祖辈辈都做这个。」高歌挽起耳边的头发说道:「我们那个地方就只有我家和另外一家在做,没有新人来,只好晚辈顶上。」
李果大概也猜到了,说:「都一样。」
这个行业眼看近些年多了大胆子的人来尝试,但能持续做下去的人很少,毕竟工种特殊,且不少细分之下的职业收入不稳定,总不能盼着每时每刻有他人用死亡来换取自己口袋里的钱。
「你这次是来看化妆品吗?」高歌问。
李果点点头,「还有填充物料。你呢?」
「防护衣和清洁用品。」
两人在异地遇上同行不免多聊了几句,因此高歌知道了李果曾经收拾过一具没了半边脑壳的遗体,李果知道了高歌曾经因防护衣不透气而患上皮肤病。
聊着聊着,两人的肩膀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就像两隻原本不相干的风铃被风吹送而相遇,轻触后发出清脆的笑声。
梨树站在民宿里看着外面的天从晨辉四射到暮色四合,再到灯火通明。
陈谦和在厨房里洗碗。江川靠在琉璃台上吃苹果。
「我们甚么时候送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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