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睢扶额:「内卫的活我做不了,你不是专门盯着这儿吗,谁能调动你?」
「自然是王上,也有些咱们的心意」,开阳叹了口气,「王后娘娘这一胎不知怎的,怀得很艰难,听御医说西羌高原上有几样药材得用,我想稳妥些丶亲自走一趟,兄弟们也都想尽点力。」
冯睢暗道,这才是正经王后丶正经内卫,又想到那桩子事,心乱如麻。
于是也叹了口气:「王后娘娘如今不好,七公主这不上不下的,我都不晓得怎么跟王上说。」
开阳满脑子官司:「是啊,要么不干,要干就把事做绝,大不了换个国君,只要听话不好战,王上认了就是。如今这不上不下的,膈应人……」
冯睢摇摇头:「冯彬已非吴下阿蒙,没那么好换,这事就算捅到王上那儿,估计也得再选宗室女,给他换个新阏氏。」
「未必」,开阳思忖片刻道,「你送去的那几个美人,冯彬碰都没碰,天天除了抱孩子就是发呆。我瞅着他们俩没准还能转圜,如果能在王上到朔宁之前平息,咱们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不算欺君,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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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红的帘幕在风中轻拂,夕阳从圆形的雕花窗撒进一室碎金,卧房里飘着酸苦的药味。她鸦羽般的长睫在苍白脸颊投下阴影,墨黑的发丝如流水枕在脑后。只消静静躺在那儿,就像一幅绝美的画。
半个月不到,她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却无损半分美丽,反而增加了几许楚楚动人。
因为他那天及时收手,她胸口的伤并不深,眼下已好了大半。她却连日水米不进,毫无求生欲。
冯彬在床前坐下,伸出手去丶想摸一摸她的脸,却在半空收了回去。
就那样一直枯坐到半夜,月上中天的时候,昏睡的人醒了,静静凝视着他。许久之后,她平静地开口:「我们和离吧。」
「晚了」,冯彬弯了弯唇角,「说和离就和离,哪那么便宜?」
他眸中忽然显出几分狠戾,猛地伸出手丶箍住她颀长的颈,一分分收拢。她被掐得喘不过气,却没有挣扎丶甚至没试图伸手拉开他的手,反而紧紧攥住身下床单,竭力克制自己的求生本能。
冯彬失控笑出声来,眼眶蓄满泪水,慢慢松开手。
「其实你不必如此,我根本下不了手。」
「昙儿,我今天等在这儿,就只想问问你。五年来,我敬你丶爱你丶疼你丶把你放在心尖上,可你呢……你把我当成什么?」
「五年,哪怕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我真就如此面目可憎,以至于在你心里,这五年的夫妻情分,还抵不过你同别人短短数月?」
月光下,元昙凄然笑了:「阿彬,不是这样的,我从未厌憎过你。」
「我厌憎的,只是在我最不想成婚的时候丶把我们绑在一起的命运。我怯懦丶无能,不敢与嫡母嫡兄争斗,只敢欺负最无辜的你。」
「事已至此,你想怎么处置,都是我应得。」
冯彬认真听着,忽然轻声开口:「当年,他们都说你是自愿下降,事实并非如此,对么?」
「能否告诉我,为什么?」
元昙一瞬不瞬注视着他:「因为翊国需要一个听话的北宛汗王,还需要一桩联姻来绑定那个汗王。」
「没人希望自己是根绳索,可我上无父母丶下无兄弟可依靠,只能遵循嫡兄嫡母的心愿,作绑定你的那根绳索。」
冯彬无言以对,抬手轻轻摩挲着她颈上已结痂的刀痕,许久才幽幽地问:「你让卓力格图答应过你什么,以至于他在决斗时不惜性命?」
元昙没有回答,只移开目光丶怔怔看向窗外,月色下,颊边两行泪水闪着幽微的光。
冯彬已然懂了。
他低下头,滴落的泪水无声融入衣襟,却恍若未觉,只抬手去拭她颊边泪水,忽然俯身抱住她,声音轻柔而恍惚。
「昙儿,我们已有两个孩子了,他们都很想你。」
这话落入元昙耳中,倏然变作另一重意思,森寒顺着她脊柱缠绕上来,冲得她头皮发麻丶浑身颤栗,下意识就要挣开。
她竭力冷静下来,任由冯彬将她抱得越来越紧,收回目光,与他幽幽对视:「阿彬,你此时来找我,只是因为孩子么?」
冯彬恍惚地笑了:「是因为你。每每看着孩子,我都会想,既然你愿意为我生儿育女,总那么有些时候,心里是有我的,这就够了。」
「能不能继续做我的阏氏?不要再把自己当什么绳索,撇去北宛汗王的身份,我也只是这世间最平常的男子。」
元昙定定凝视着他,泪如泉涌,噎在喉咙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晚了,太晚了。
刚结识他时,她疯狂恋慕着苻洵,无论被苻洵如何视如敝屣,仍疯狂追逐丶殒身不悔,甚至做出自己在清醒时都没眼看的下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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