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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第1页）

孙母与孙绍祖至陈府做客，下午方回。

孙绍祖回了院子，有姬妾丫头迎上来，伺候着梳洗，换了家常衣裳。因看他拉着脸色，都也不像往日殷勤多言，一个个敛声静气，唯恐发作到自己头上来。孙绍祖不发一言待收拾好起身往迎春处。

进了院子，本来这院里使唤的人便少，此时更是人影也不见一个。只窗下几丛绿菊开的花团锦簇，随着微风摆了摆，飘来一阵清香。一切都很安静。

孙绍祖自己掀了帘子进屋，就看到迎春和绣桔两人正坐在床边叽叽咕咕说笑。待一看到孙绍祖板着脸进了屋子，两人收了声。绣桔站下来，低了头，快步走了出去。

迎春一看孙绍祖的脸色，心下无奈，不知又哪里惹了他。只是一笑道：“大爷今儿回来的早。”孙绍祖也不理她，冷哼一声在椅上坐了，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蜷了食指中指敲打着桌面，一阵急一阵缓。迎春见状只坐了对面玩着手中帕子也不说话。

一时绣桔送了茶上来，一边担心的看了看迎春，迎春打了个眼色示意绣桔先下去。绣桔只得拿了托盘下去。稍倾，孙绍祖端起盖碗，掀开茶盖，拨了拨茶沫，喝了口茶道：“你们贾家的女孩子到是好大的名声。”迎春看着孙绍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便猜大约是酒席上听人说了什么，便道：“这我可不懂了。这名声之事从何说起，莫不是我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了，亦或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却不知什么人在大爷跟前嚼舌。”

孙绍祖道：“无风不起浪。别人犯不着说瞎话，你们即能做出来，没得人家反倒不能说。”迎春心道真是个窝里横的，即有人说你不去打那说嘴的反倒回家来使性子。便问道：“即如此，大爷便说是哪个说的。我倒要去问问他。虽我现在是孙家人，但即说的是我家姐妹，断没有不帮自家人，反倒任他拿着我姐妹名声来说嘴的。”

孙绍祖一窒怒道：“贾家这名声外头男人都人尽皆知，你要去问哪个？怎么偏别人家就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你们家这稀奇事也不只这一遭。只不知你们家什么样的教养又是什么样的规矩。”迎春也沉了脸道：“你这话好没道理，这些事难道你当初求亲前竟不知道？我即进了你家的门，便是孙家的人，若有做的不好的，你只管说便是，我没有不听的。可你动辄拿这些贾家的事来说是为什么。总是这样过个三五日便要寻个事由闹腾一下。若不爱来，走便是，没得留在这儿找不痛快。若不见倒两相便宜，还不如不见了。”

孙绍祖头次看迎春使起了性子当下站起身指着迎春脸骂道：“你倒是好大的脾气！谁给你的胆子越发敢顶撞起老子来了。我爱留爱走是你说的算的？不行你就趁早给我滚回贾家去。别跟我眼前充什么主子奶奶的款，记着你是花五千两银子买回来的。”迎春一看他似要动手便也站起来扑到床上趴着只管呜呜的哭。一边哭一边骂道：“你口口声声提什么银子，你当日给了谁，只管问谁去要。成日在我一个女人家跟前逞威风又算什么能为。你是有权还是有势，不就有点子臭钱，难道我堂堂公府千金要你五千两银子的聘钱还委屈了你不成！”

孙绍祖看往日好拿捏的迎春今次越发要闹将起来，更是气恼，上前拽了迎春胳膊提溜起来，正在此时门外的绣桔却是忍不住跑了进来把着孙绍祖的胳膊，扑通一声跪下一行哭一行道：“求求大爷别打我家姑娘了。”此时绣桔又惊又恐只会一个劲的哭说别打我家姑娘。孙绍祖一把将绣桔甩开道：“臭丫头给滚一边去”又对迎春道：“你这样的五千两银子我买十个都用不了。不教训你越发上天了。”

迎春看到旁边的绣桔歪倒在线毯上，摔倒没摔着只是吓的够呛，便一头朝孙绍祖撞过去边捶边骂道：“打女人真能耐！你打死我吧。有本事就别让我出了这个门，今儿你敢打我，我就去你们家老爷太太跟前问问他们就是这么教儿子的，在外面听了几句闲话就回来打老婆？他们不给我个说法，还有衙门呢！我不信这天下没说理的地方了！”

孙绍祖也被迎春这突如其来的撒沷给惊呆住了。迎春骂了一气看到孙绍祖倒是没反应了，便直起身一手掐着腰，一手拿袖子抹了把脸，斜眼去看孙绍祖。孙绍祖被怀里的迎春一通捶，虽说不甚疼，温香软玉抱满怀，倒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再看迎春主仆，绣桔歪坐在地上哭，迎春倒是精神，发髻散乱，眼睛微红却是明亮狠瞪着自己，额上一层薄汗，还在轻轻喘息，衣领也有些散乱，最妙的是一手扶腰，活脱脱一副泼妇的扮相。

再一想也不过几句话惹得倒是有些好笑起来。府里这些姬妾丫环之流没动过手的倒是少，无不是哭哭涕涕受着，倒是没一人像迎春这样攉出去的样子，想着以前迎春一向安静柔顺，也不是这个样子。当下笑了一声道：“摆出这副拼命的样子却是想做什么。”

迎春一看也不作声，只是心中暗恨，走过去将绣桔扶起来坐在椅上，自己出去在屋门口朝外高声称喊道：“人呢，都死哪去了，打点水来。”一时有小丫头战战兢兢打了水来，绣桔和迎春自顾自洗脸收拾。

孙绍祖坐在一边椅上无人理会倒底有些讪讪的。说道：“看看你们，不过是说句话，好好说就是了，倒是要死要活的。”迎春嗤笑道：“说话？都指着鼻子骂到我们脸上了，就差动手了。又不是没打过！说这话没的恶心人。”孙绍祖道：“确实你们家不好，你又何必和我争辩。”

迎春对身后的瑟缩的绣桔道：“没事了，别怕。我渴了，去沏杯茶来喝，今儿我就和大爷好好说道说道。”接着对孙绍祖道：“我们家不好？笑死人了，叫我说黑老鸹落在猪身上——谁也不要嫌谁。你们家好！正室住在偏院里，姨娘丫头倒住正房大院；平常不见请安立规矩，连仆妇都敢欺上来；你们家钱倒是多呢，怎么连人家嫁妆主意都敢打，娘家捎的东西一声不吱就留下；正经主子吃用倒要看下面管事的眼色。更不提那些背着人私下里的。这就是你家的好!”

孙绍祖看着迎春生气瞪眼的模样又新鲜又稀罕。嘻笑着说：“大奶奶或是吃醋了，嫌我对你不够好。”迎春讥笑道：“是啊。大爷对我太好了！只是这会子我乏了，要歇一歇，还请大爷体恤。好走不送！”孙绍祖笑道：“我今儿也在这歇了。”迎春脸色一沉道：“大爷莫非拿我当取笑的戏子了，任着你随意嬉笑怒骂的。”说完喊道：“绣桔，收拾收拾去给太太问安。”

孙绍祖被迎春一堵也觉没意思遂起身回了大院。看着一众姬妾唯唯喏喏的，越发心中憋闷，摔了几个杯子，又逮着不顺眼的骂了一通。

天色渐渐暗下来，绣桔进屋看到迎春仰趟在床上，走到床边轻声唤道：“姑娘。”就听迎春呢喃道：“又是一天了，真累啊。”绣桔道：“传饭了。”迎春坐起身道：“摆上吧。”

饭后也没有点灯，两人静静坐着，直到黑暗浸漫上来。

半晌就听绣桔轻叹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呵”迎春一声轻笑道：“无事身轻，绫罗绸衣，现如今吃的又是鱼肉美食，比前段时间的清汤寡水强多了。有什么难过的。”绣桔道：“像这样三五不时的闹腾倒不如那和美的贫寒人家了。”迎春道：“贫寒就一定和美？只听说为了富贵不惜做妾做姨娘，倒没听过哪个富家小姐愿意嫁给寒门柞户的。”绣桔道：“我一见你们吵吵心里就害怕手脚发慌。我以后一定找个老实的。”迎春笑道：“找个打不还手的！过不下去大不了离了这里就是，也不必死守着。”

绣桔还是打不起精神道：“姑娘又说笑了。先不说能不能离开，就说离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回贾府？若他们知道我们有这个想头，怕是先要将我们打出来。”迎春道：“到了时候，我自有计较，饿不着你也冻不着你就是。”绣桔道：“那就成，我们还求什么呢。”绣桔如是说，心里却并不当真，只当有个想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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