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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太公不太习惯嬷嬷程序繁琐的照顾,他又把审食其叫到了身边伺候,并安排他睡在自己的隔壁,以便随叫随到。“食其啊,刘季这些天都忙于军事,我们去看看你姐姐吧,刘乐和刘盈那两个孩子只知道每日去你姐姐那里和娘亲热,岂不知我这个老头子也想他们啊……”刘太公笑呵呵的站起身来,满脸疼爱的唠叨着,“走,我们这就去看他们……”
“唉,”审食其开心的答应着——他也两天没有见到她了,心里甚是想念,只是碍于礼数,不便经常出入后宫。有老太公出面,他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换了一身白布新衣的审食其虽然还是半头白发,神情却恢复了不少俊朗的英姿,看起来像个年轻人了。他顺手将早上嬷嬷端来的新鲜水果用汗巾包了几个,刘太公取笑他道,“现在你姐姐那里可不缺这个……”
“嘿嘿……”审食其傻笑着,却依然将那几个水果捧在手上。
刘太公的住处离吕雉不远,穿过后花园的石子小路,再拐到最东头就到了,所以他不许任何嬷嬷跟着。
阳光和煦的夏末清晨,刘太公踩着后花园里细碎的小石子儿,心里踏实极了,他甩开审食其搀扶的手道,“这么好的阳光,这么好的空气,我要自己走!”
“好,太公老当益壮,食其高兴。”审食其紧紧的跟在刘太公身旁,灿烂的笑道。
“我是老当益壮,你是未老先衰,这样可不行。”刘太公边走边对审食其道,“刘季已经叫了太医院的石勘石大夫今晚给你瞧病,据说这个石大夫在汉营的太医院里医治内伤是这个。”刘太公竖起大拇指。
“多谢太公挂念食其的身体,也谢大王抬爱。”审食其急忙停下脚步,对着刘太公深深一揖。
“别忙着谢我,是刘季昨晚问你姐姐有什么需要,你姐姐提出来的唯一要求,她要求刘季用最好的大夫将你的内伤彻底医好。”刘太公似不经意般看了审食其一眼,缓缓道,“我想,等你的伤医好后,我就要你姐姐为你安排一门亲事,这样既可为你审家开枝散叶,也可让为你操了这么多年心的姐姐真正的放心。”
“……”审食其默不作声。
“不愿成亲?”刘太公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突然静穆下来的审食其。
“不是……”审食其期期艾艾道,“只是……食其……还小……”
“过了下个月,你就满19岁了。”刘太公抬高声音,强调道,“我19岁时,都当一个孩子的爹了。”
“……”审食其默不作声的跟在刘太公身边,脸上的笑容忽攸不见了,他的心开始往下沉,就像乌云突然遮住了太阳般昏暗起来——姐姐,那个山一样让人感觉温暖、踏实的女人,那个给与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女人,永远都是大王的妻子,即使是背影也不属于自己,但自己依然愿意就这样默默守护着,只远远看一眼就好,只要知道姐姐好,那一切就都好。他的眼里心里只有这一个女人,被这个女人的一切塞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缝隙可以容下别人,她生他生,她死他亦死。他的内心在痛苦中挣扎——难道我终身不娶不行吗?
“你的心里是不是有喜欢的女人啦?”见审食其沉默不语,刘太公突然问道。
“啊?”陷入沉思中的审食其显得有些慌乱,一张白皙的俊脸涨得粉红,他连连摆手道,“没……没有……怎么会……会有……”
“怎么会有?”刘太公停下脚步,指着审食其的鼻子,口气故作严肃道,“你真以为太公我人老眼花看不清楚吗?到诉你,我心里清楚得很!”
“太公!”审食其吓得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真要我说出来吗?”刘太公停顿下来故意不往下说,“我看,还是你自己招了吧?”刘太公冲审食其眨眨眼睛,示意审食其招了算了的样子。
审食其心跳如鼓,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捧在手里的几个水果咕噜噜滚跌出很远,他惊慌失措的叫道,“食其该死!食其该死!食其不该……食其不该……不该喜欢……喜欢……”
“是不该,”刘太公接过话头,压低声音道,“那个姑娘毕竟是楚国人!”
楚国人?!审食其愣怔片刻后,猛然明白了,老太公指的是虞姬的贴身丫鬟冰凌儿!他抬起衣袖擦了擦滚满脸颊的汗珠,略微定下心来,道,“是,食其在楚营时蒙她数次关照,才得以支撑下来。姑娘……姑娘的一片心意……食其怕是……怕是要辜负了……”
“你起来。”刘太公伸出手,拉起审食其,轻叹一声道,“冰凌儿姑娘关照的哪只你一人?那个姑娘可是对我们三个都有恩情啊!”
“……”审食其站起身,默默的扶着刘太公慢慢往前走。
“现在楚汉罢兵,分而治之,你何不求你姐姐,让她想办法把冰凌儿姑娘给你娶过来?”刘太公谆谆诱导道,“凭你姐姐和虞姬的交情,虞姬应该不会不答应。况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个姑娘又对你一往情深,她没有理由不成全你们这一段美好的姻缘啊。”
“太公,”审食其喉咙嘶哑道,“我们刚回来,姐姐的身体尚需调养,等姐姐的身体好些再说吧,食其不想姐姐太过操劳。”
“也好,等等再和你姐姐说这事儿也好,毕竟这事与楚国有牵连。搞不好这事儿还要刘季和项羽同意才行。”刘太公感慨道,“哎,那真是一个好姑娘啊……”
“是……是个……好姑娘……”审食其含糊应道。
他捡起遗落在地上的汗巾揣进袖口,然后搀扶着刘太公继续往前走。来时的满心欢喜瞬间变得苦涩难当,他不想让老太公看出来他的心里变化,更不想让吕雉看出来他低落的情绪,他对着阳光咧了一下嘴角,又咧了一下嘴角,他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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