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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三省是大圣的老爸,多年来一事无成,什么谋生的本领也不会,一辈子就靠招摇撞骗为生,与儿子两个相依为命,可以说是一位称职的好父亲。他满脸麻子,长得奇丑无比,头上戴顶破帽子,身上穿的是破衣烂裤,袍子是缝了又补补了又缝,袖头脱线针角也扯烂了。
孙三省起初明明不信命,他偏偏要按照命运压缩的轨迹生活下去,起因他收养了大圣这么一个懂事的拖油瓶,一个从来不让老子省心的乖儿子,就因为大圣长得太过乖巧太过早熟,与同龄儿童青涩懵懂相差甚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促使他及早的领悟成年人的心酸与不易。
作为一名资深老父亲,孙三省这才放心不下自己含辛茹苦亲手植根培养的孩儿,孙三省时常并发症发作察觉到隐隐不安与患得患失的情绪,他怕终点及早到来会促成黑发人送白发人的结局,他才要多多的赚钱给儿子攒条后路方才是正途。
孙三省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男人,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男人,一个连屋子漏雨都解决不了的男人,一个活着自给自足都困难的中年失独大叔。作为一位老父亲他无疑是合格的,甚至比世上任何一个父亲的角色都做的要出色,他倾心自己的能力将自己所有的爱心与温情通通献给了眼前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养子,大圣这个半大点的小屁孩,他从小就古灵精怪活泼好动,村子里的老人都喜欢喊他小精怪,大圣这小子是孙三省在这个绝望的人世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唯一至亲。
“儿子,我教你做人的宗旨是什么?”孙三省收回赌坊炙热的视线,回首看向身后儿子倔犟的脸庞,灵魂拷问儿子一句。
大圣的小脑瓜转得飞快,一口气答了上来:“我一定行!”
孙三省眺望赌坊的大字招牌,赌瘾犯了,心里咯噔咯噔痒痒挠,暗自搓了搓苍蝇手,他掀袍勒袖雄赳赳气昂昂再三迈进赌坊的门槛。
孙三省人还没有进去,脚刚刚伸进去,脚掌正要落下门槛。在决意进赌坊之前,他亲口对儿子说叨:“那好,我现在再进去赌一把,你要是乖呢就在外面等我,要是你想先回去就在家把饭先做好,等老爸赢了钱回家就可以有一口热饭吃了!”
家里穷得叮当响,锅里也揭不开米,老爸又跑进去赌,大圣摸着寒酸的衣兜,小脸窘迫:“我们家米缸没米了!”
大圣刚回到家,天就黑下来了。
星罗棋布,盈月如梭,星星月亮成群结队地挂在天上,如同密集的簸箕里芝麻掺了白米。
头上的屋顶破了一个大窟窿,露出大半截光溜溜的房梁子,家里也没钱买一斗车黑瓦回来修缮。煮饭用的灶台长期不生火结了厚重的灰尘,灶妈子乐得在上面做窝。要是遇上刮风的天气,人睡在床上直打哆嗦,再碰上下雨天,屋里大盆小盆没有下脚的地儿。
已经过了晚饭的点,老爸还不着急归家,大圣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跳下长椅从黑黢黢的碗柜里翻出两个缺了口露出齿的空碗,打湿水用丝瓜囊子清洗干净摆上桌台,又添了两副油渍斑斑怎么冲也冲不干净的竹筷。
村里张老四打得桌椅一向颠东颠西,四个桌子脚从来站不平稳,大圣弓着腰在老掉牙的桌腿下面垫了块木头片。台面藏污纳垢的沟缝多了去了,他从老爸不要的旧衣服上面撕了一块抹布袱子将桌面擦洗干净,就等着晚上他老爸下班回家开饭了。
大圣自小欺黑怕鬼,桌子角点了一盏煤油灯,当初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根蜡烛,这薄薄的一点煤油还是他老爸好话说尽,磨破了嘴皮子,从隔壁邻居家揩了一点过来,特地替怕黑的儿子点上照明用的。
屋里就靠着一盏煤油灯驱散黑暗,这一丁点儿灯油还得省着点用。黄豆大点的火苗耸搭着脑袋,火光一暗一亮,微弱的光晕挂照在大圣瘦弱的一张脸上,孩童的眼睛睁得老大,清澈得像是夜里的星子。
大圣身子躺平徐徐枕落床头仰望星空出神,轻薄的灵魂从身窍抽出自动飘向盈盈皎皎的银河,华贵溢彩的流云倒退如松,风云轻便舒适,伸展的魂灵一路向东神驰天河。
大圣心算口念,唇齿翕张,他动动小指头数了五百颗星星后,孙三省移动胖胖的身子带着宵夜慢慢腾腾折返不远的门户。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自从迈进破落的门第以后,孙三省低首悬心,粘附在他脊背的尘丝稍显落魄,他单手勉励撑起下巴露出一个憨憨的慈父笑脸准备迎接自己腹内扁扁的儿子。
他伸伸手轻轻推开“咯吱咯吱”响的一对门头,木头造的门楣早已被风沙腐蚀得残缺少角,门面遍布坑坑洼洼的凿刻痕迹。
门缝不重不轻的徒手拨开,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孙三省如同鼻炎发作打了一连串响亮的喷嚏,喷嚏丝少说打了四五个,鼻孔里面怪痒痒的,喷嚏射手不断蓄力发射鼻水,“哎呀!该不会是谁在骂我吧!”
揭开头上的六合帽随意扔在桌边,双手打了打从外面带进来的黄土,口里高兴地唤道:“儿子,老爸带好东西回来了,你赶紧出来吃饭吧!”
简陋寒碜的房间,大圣饿得迷迷糊糊,上下两边的眼皮在打架,他惺忪着睡眼掺起了瞌睡,终于不知不觉趴在衾边睡着了。
“老爸回来了!”大圣睡得浑不知觉,听到老爸开门的声音,他兴高采烈地蹦下床褥,左右脚撒着穿反的拖鞋,屁颠屁颠忙出房迎接,接过老爸手里拎的汤饭盛进碗里,两个人开始埋头苦吃起来。
黑咕噜咚的木靠椅,大圣轻而易举地跳坐上去,倒逆的布鞋顺势滑掉脚掌,大圣一双冰凉的小脚丫露在外面,他自己拿手掌着勺子往口里面喂饭,嘴巴边上粘的都是黏糊糊的碎米粒。
“老爸,我今天又数了一百颗星星!”大圣非常自豪地拍胸脯告诉他老爸,他比昨天多数了一百颗星星。
“儿子,等你哪天把天上的星星数完了,我们俩父子的苦日子就到头了!”大圣既是孙三省的软肋,又是他的盾牌,他的眼眶红红的,属于自己的软弱无能如同一枚毒刺深深扎进他底心,不忍儿子跟着他继续造业,他拿起剑矛想方设法给了儿子一个卑微的希望。
“嗯嗯!”孙三省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大圣喂了一口饭,最后卯足劲儿地点了点下巴。
“你是我老来得子,你也别怪你老爸没用,你老爸这个人没什么本事,本来养活我一个人就困难,可现在又加上了一个你,两个人吃饭都成问题。你先吃点苦等老爸哪天发迹了,天天三菜一汤晚上给你加餐好不好?”孙三省吃着吃着,眼角湿红一片,大老爷们像一个娘们家哭唧唧的,要是传出去那得多难听,为了不让儿子发现自己的懦弱,孙三省粗糙的掌心强抹了泪花跟鼻涕花。
“我老爸虽然不是一个好人,可他到底还是一个好老爸,有什么好吃会给我先挑,捡到馊饭馊菜一定是我先吃,他喝野菜汤。”大口大口干饭的大圣突然停顿碗筷,两只手掌着碗感概良久。
原来孙三省带回家的剩饭是隔壁不要的,是别人家吃剩下倒进狗盆里喂狗的,他见到有好饭赶紧藏在兜里带回去给儿子吃,结果横遭隔壁女主人的记恨。
那女主人口里骂骂咧咧,狗嘴里说不出一句人话,她大骂孙三省是个不讲脸的。孙三省小偷小摸的行径无益是个惯偷,每日尽捡些人家的剩菜剩汤,隔壁左右几户人家的剩菜剩饭都被他一个人捡高了。
女主人牙尖嘴利,恐小偷变本加厉偷拿自己家的东西,她怒视狗屋前畏首畏尾的懦夫:“给狗吃的,人也能吃吗,我要是你啊,还不如找个地方一头撞死算了,省得天天被街坊邻居瞧不起,我自己都抬不起头来!”
那女主人吃得好穿得好,说话却是极尽尖酸刻薄。为了填饱爷孙两个的肚皮,孙三省只得抱着冷饭冷菜在一旁赔笑性。他垂容心疲,伈伈睍睍道:“没办法,没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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