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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城边钓鱼叟（第1页）

大碗店庄，游花乐正自读那庄周的《逍遥游》，读到那句“上古有大椿着，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正自兴叹，忽听门外王德顺脚步沉沉，跑来大叫:“花乐，游老伯一起，庄主爷爷要见你们，咱们去吧。”游花乐奇道:“庄主爷爷？咦，可是奇了，他老人家怎么会有空见我们？”游通道:“走吧花乐，咱们在此打扰这许多月，还没见过庄主呢，得向他请安感谢。”

游通带着游花乐，跟着王德顺，到了大碗庄主的住处。这大碗庄主叫做王毅然，辈分比王德顺大了三辈，他是“毅”字辈，王德顺是“德”字辈，这“毅仁寿德阳”，如今大碗店庄多属寿字辈和德字辈的人，这庄主已年愈古稀，乃辈分最大之人。王德顺请过庄主后，便得了允令，接着带了游通父子进了。游通父子见到庄主，忙拜了拜，道:“晚辈游通，携子花乐，参见庄主前辈！”庄主仔细端详了一阵子，捋须大笑，道:“都是江湖人士，这些俗礼便免了吧。”游通听了庄主的话，暗暗畅心，心道:“果然是侠义之家，庄主也是性情之人！”寒暄过后，游通父子及王德顺三人便将他二人如何流落如何留村的来龙去脉给庄主讲了。王毅然虽年纪大了，却是听的明明白白。那庄主听罢，低头叹道:“想不到失踪江湖多年的落霞剑，如今又重出江湖，不仅害得先生全家遭难，唉，更添得武林中不免又一场血雨腥风！”游通道:“事出在我父子，我父子自会负责任，找回落霞剑，手刃仇人！”庄主笑道:“先生大仁大义，将江湖安危放前，自己家仇为后，老朽也是十分佩服啊！”原来游通说话时知那老庄主世事通明，为表本心，便先说“找回落霞剑”，又说“手刃仇人”，这是暗暗向那老庄主表明，老庄主却也明白游通之意，旁边王德顺和游花乐却是看的不明不白。听游通道:“前辈谬赞了，我这点绵薄之心，又哪及得上贵庄数百人百年如一日的坚守本心？”王毅然大笑道:“先生谦虚了，在夸老朽，老朽反倒不好意思了。”说罢，都大笑起来。

两人既然心意想通，言语自然投机，从三言两语的问候讲到那千言万语的高谈，直到那红轮偏西，王毅然年纪大了，稍感疲累，游通也不再打扰，只给他行了几针养生安神针，这才携花乐退下。

这王老庄主虽武学造诣上不怎么样，但声望极高，在江湖上也有一定的地位，平日里结识不少大侠贵族，所以每逢过节喜庆日子，他都会和这些人互赠些礼品，以示敬意，几年来他每每都是派王德顺作使，在逢年过节，哪个前辈生辰等日子，登门送贺。游通正想让游花乐去江湖历练，故央求王德顺带上花乐前去，游花乐倒也老实，知道是让他长见识，也是义不容辞随了去。就这样，夏去冬来，树叶落了一层又一层，几个轮回里，游花乐就是练功，读书，随王德顺作使，因大碗店庄地处偏僻，日子过得平平静静的，只不过他闯了江湖，深深体会到这人情世故，恩怨仇杀，对人性有了新的领悟。那郑达带着落霞剑也不知去了哪里，任乔云雁再怎么搜寻，也不见得他的一点踪影。

奈何世事沧桑，人生无常，然而光阴依旧，太阳朝升夕落，不等任何人间事，游花乐随王德顺在云贵一带兜兜转转，不觉已过了四个年头。

清风熏翠柳，暖阳沐路人。正是阳春三月南国春光烂漫的好季节。放眼南乾城郊，一派繁和景象。虽说这统治者昏庸，可起码百姓的日子还得过。那乔云雁便是再要命，也不见得扰了农家安生，毕竟官家还得凭此吃饭。城郊蜿蜒盘着一条河，称作云河。这河自西向东，曲曲折折，谁也不知道它源头在哪山哪湖，汇入哪河哪海。

云河边上，正有位老者，散发披肩，青裘着身。他静静地坐在岸上，双手前弓，好似握着什么东西，远远望去，像是一位在河边垂钓的老者。是时，云河边上人来人往，见了这老者，无不好奇。风吹着岸上茶馆酒馆的旌旗，草马呼喊，好不热闹。众人经过的，都在议论这老者，却有人道:“我听说这老儿已坐这里两天一夜啦，别人向他问话，他也不理，只是转着眼珠子，我看，多半是被人点了穴道，故意要他在这里受苦！”又有人道:“便是那烈火堂的人做的事！”有人问到:“是真是假？”那人讲道:“那还有假！要不然这来来往往诸多人士，却没有一人敢对这老儿施救！”众人听了，也都不再多问。默然地做自己的事情。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茶的吃茶，该行路的行路，人们也是对这老儿瞅上几眼，便离了去。

这也难怪，烈火堂本就声名大，又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容不得寻常人半点诋毁。这里是烈火堂的势力范围，烈火堂弟子无处不在，人们岂敢多嘴？当下，人们但凡了解情况的，也都不过问这老者。只是这来往行人众多，不是人人都了解此事。就偏有些好事之人，过来打听一下。好在路边茶馆老板善良，看到此境况就上前阻止，提了那烈火堂的名号，这些好事之人也只好锁住自己的心，罢了问道。那茶馆老板也就悉心盯着路上的行人，以防甚麽事端发生。

不多时，从西边打油场行来两个路人，指指点点，似乎要接近那老者，茶馆老板看在眼里，忙唤伙计上前制止。那伙计匆忙跑上前去，拦住了二人。伙计道:“二位少侠，小的看你们日行百里，脸上已有疲惫之色，不如近我小店喝上一杯茶，以解二位劳碌如何？”那二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讲道:“也好，小哥，你可知道那老者为何那般姿态？”伙计道:“那老者是个老小孩儿，他自己玩耍呢，你可先不必管他，先去喝一杯！”另一人道:“玩呢？我到要看看这老爷爷在玩什么把戏！”伙计见势不妙，迅速伸出手，横在二人面前，道:“这老儿确实不值得看，还是请二位随小的茶馆一坐！”伙计这话说的斩钉截铁，竟无半分怯意。可是这二人中稍显年幼的一人说道:“哎？真是碰着鬼灵了，还没见过你这么死皮赖脸的拉客伙计！我偏不去你茶馆，我偏要去看这老爷爷！即便是我真的行的口渴，我也不喝你的糟茶，旁边的好酒便够啦！”伙计眉头一皱，欲要反驳，却听得那年纪大些的人开口道:“好吧，花乐，先随他去便是。”于是这二人便随伙计在茶馆坐了下来。

这二人便是王德顺和游花乐。游花乐今年已十八岁，再过两年便是弱冠之年，样貌比少时稍显成熟。只是长年练功，加上随王德顺周游在外，发育的竟不似其他同龄人一般稚嫩鲜活。大碗店庄没甚么真正的绝世武功心法，他们在内功修炼上也没什么作为，所以游花乐虽长相不加出众，却练就了一个强劲的体魄，身上黝黑的古铜色肌肤和凸出的肌肉，便是最好的证明。

游花乐坐了一桌，拍桌叫道:“怎地缘故？偏要我二人坐下喝茶！”游花乐这几年外出历练，性情大变，已然不是当年那个腼腆单纯的小花乐了。王德顺也道:“对啊伙计，你可得好生向我们道来。”那伙计正挠头发愁间，却见茶馆老板移了过来，茶馆老板道:“二位莫急，是老.......呃...老夫吩咐伙计让他拦你二位的，这里由我分说便是。”王德顺道:“阁下是这里的老板？”茶馆老板道:“正是。”王德顺道:“那老板可知那老者为何那般姿势，且这般长时间动也不动？”茶馆老板道:“我知道二位好奇，只是来往的路人都好奇，不过他们也都被我给拦了下来，还是不要看他的好，免得惹麻烦。”游花乐听了，心道:“你说你把所有人都拦了下来，我便偏不让你拦下来，我可不是那甚麽寻常人！”随即说道:“没事老板，我们二人偏偏好麻烦，若是它不来找我们，我们却要去找它呢！若是它是个女人，我恨不得娶了她做老婆，让她随我一生呢！”这话一说出来，茶馆伙计都轻笑了出来，连老板都禁不住抿了抿嘴。

王德顺看了一下花乐，给他用了个眼色，又对茶馆老板说道:“我这位小弟爱胡说八道，老板见笑！”茶馆老板道:“不妨事！小兄弟直言快语，说的好生畅快！只是玩笑归玩笑，这老者是搭理不得的。”王德顺道:“这可不行，我二人却是非要上前一看，若是有所帮助，我们须助人为乐，若是害人之事，我们也好除恶...”话还未尽，游花乐打断道:“若是有甚麽有趣的事情，自然也少不了我们！”说罢眼珠一转，又打趣道，“反正我是看定啦！”茶馆老板道:“好吧，我便实话与你讲了，这老者，患有疯病，他是故意这般姿势，以引路人上前，然后趁机杀了路人！你们看，他能保持一个姿势如此长时间，这武学之道，也是不弱！”游花乐道:“这倒奇了，这老爷爷为何杀人？”茶馆老板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老头儿已疯，故意作弄世人，逮谁杀谁，看谁不顺杀谁！如今他这般做法，便是把那不顺眼之人，就定为好事看他姿势之人啦！所以，我便是为你二人好，还是不去啦吧。”游花乐道:“这个不错，本来这老公公是最终死在那些江湖大侠的剑上的，不过还好今日碰到了我，我便把他疯病救好，日后教他多做善事，赎罪便可！”王德顺也笑道:“好小子，不辜负大碗店庄对你的培养，我们去吧。不过可得小心点。”茶馆老板半点也没听明白，但看这二人又要起身去管老头儿的事，便喊道:“二位，你们要干甚么？”王德顺道:“哈，老板，我这位小弟他可是位神医，准能治好这老者的疯病！”

游花乐自幼得游通医术，这几年也是救了不少人，但凡他一出手的，死人也能变活，所以王德顺对他的医术十分有信心。老板听得明白，忙劝道:“这个......二位还是先喝口茶再去吧！”游花乐道:“说这老爷爷奇怪，你才奇怪！我偏不喝！”王德顺道:“花乐！我们就喝一下再去吧，老板也是为我们好，我也正巧口渴。”花乐只得坐了下来。茶馆老板喊道:“上茶！”随后对游花乐和王德顺笑了笑。少时，茶便上了来。游花乐率先尝了一口，道:“好茶，真是好茶！好喝的紧！王大哥，你快尝尝！”王德顺也喝了一口，道:“我是个粗人，也品不出甚么东西，只是觉得味道不错。”茶馆老板道:“这茶便是普洱茶。”

“不错不错，的确有几分味道。”游花乐道，“想不到你这种路旁小馆，竟有这上等的名茶！”茶馆老板道:“少侠见笑，我这茶馆虽小，可这全是名茶！何不我拿出来给你瞧瞧？”游花乐和王德顺对看了一下，他们知道这老板分明是在扯开话题，不让二人去看那老者。游花乐道:“拿倒不必多拿，我也不好品茶，只是略知这茶的功效，有延年益寿之效。既如此，我便做一件好事，拿这好茶给那位老爷爷！”说罢端上一碗，正要向老者走去。茶馆老板急了，抓住花乐的手，道:“少侠，这可使不得，我这茶不予他的！”花乐道:“为甚麽不予他？”茶馆老板道:“因为......”游花乐哆哆逼人，不给那茶馆老板半点话机，插嘴道:“我看你是成心捣乱！我二人还道你是好心人，却不想如此百般阻挠，定是你搞得鬼，好让这老爷爷做你的活字招牌，你这也忒他妈狠心了！”他暗使激将法，说到怒处，不禁喷出了脏话。王德顺也是一脸轻松，浑然不管花乐这般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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