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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大碗庄大恩（第1页）

游通背着游花乐又走了一日，方出了那山郊，他此刻全身乏力，早已累的筋疲力尽，但想起游花乐身中剧毒，游通仍拼着全身气力，坚持前行，又走了半日，见前方房屋错落，路径参差，乃是一个村庄。游通心中大意，道:“终于找到人家了。”忽地心中放松，再也坚持不住，“扑腾”一声，父子一齐倒了下去。

次日游通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细看周围，回想自己昏过去时的情景，心道:“必是这户人家的人救了我和花乐。”又抬头望望，却不见游花乐踪影，疑道:“花乐呢？”慌得赶紧起床，大叫:“有人么？有人么！”听门“吱亚”一声响，从屋门外进了一个农人，身穿麻布衫，头上勒一捆布斤，手端着一个盘子，盘上放有两瓶药，肤色土黄，面色沧桑，却透着朝气。那农人走来，放下盘子，问道:“哎呦，老伯，你醒啦！”游通慌忙拜下，道:“谢小哥救命之恩！”那农人忙扶住游通，道:“不必多礼！我只是个庄稼汉，讲不得那许多礼数！”游通道:“小哥大仁大义，却是好人，不知可见过我那孩子？”那农人微笑道:“老伯宽心，那孩子在隔壁房里躺着呢。”游通道:“他中了剧毒，不知……”那农人笑道:“我们庄里却有解毒的方子，按时给他喂药，现下他性命已无大碍啦，这不，我刚刚给他喂药回来。”游通听罢放心，又行大礼感谢，那农人慌忙制止，讲道:“老伯莫行大礼，此事本是我分内之事，如若我不救你，只怕这庄里人一人一口唾沫，把我淹死！”游通问道:“贵庄真乃仁义之庄。”那农人哈哈大笑道:“谬赞了，那个孩子是老伯的儿子麽？”游通道:“正是，那孩子叫游花乐，我叫游通。恩公怎么称呼？”那农人道:“原来是游老伯，在下叫王德舜，老伯直呼名字即可，恩公二字，休要再提。”游通看他衣着朴素，言语却不俗，当下也不坐作，问道:“德舜，贵庄怎么称呼？”王德舜道:“此处唤作大碗店庄。”游通道:“想必庄人皆是同氏族人？？”王德舜奇道:“正是，老伯怎么知道？”游通道:“记得我昏迷之前，隐约看到许多村户门前挂着一张写着‘王’字的大旗，因此推测。”王德舜抿了抿嘴唇，自豪地道:“百年前，祖宗以卖酒为生计，开了个‘大碗店’，供来往的商客饮酒解渴，遇到能饮海量的客人，便邀他们拼酒，先祖性情豪爽，又酷爱结交江湖侠士，也曾学得些许武学招式和侠义之道。后来祖宗把这些传给了咱们，年深日久，那武学招式早已丢了不少，仅胜些基本的强身健体的功夫。而祖宗的侠义豪情，却被整理成祖训，代代流传下来。嘿嘿，咱们虽然武艺不高强，却也不敢违背先人祖训，若是谁见死不救，便是冒犯了先祖，咱们自然不会轻饶他。”游通听罢，心生倾佩，道:“好，好汉子！好庄子，我游通万分敬佩！”王德舜道:“那是亏了我们的祖先，祖先常对后人讲，但凡为人处事，都要讲个‘义”字。”游通点点头，王德舜又道:“《孟子》上说，‘舍生取义’，可跟祖先不谋而合了。”游通哈哈笑道:“单凭贵庄的祖训，我游通也该当敬称你一声“侠士”啦！”王德舜笑道:“此番我也就笑纳了！”游通也笑道:“这叫做当之无愧。”王德舜道:“却不知老伯父子是为何流落至此？”游通便将他和花乐逃出来的原因给王德舜说了，却不提那落霞剑的事。王德舜听后，怒道:“不知那郑达是何等身份，竟如此的卑鄙无耻！”游通忿忿道:“那人害我一家三口骨肉分离，我绝不饶他！”游通握住王德舜的手，道:“王兄弟，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帮我办，只是……”王德舜道:“老伯尽管讲，我能做的，替你做了便是！”游通叹气道:“我年纪大，早错过了练武的年纪，只我那孩子，以后报仇只能指着他了！可是他自幼跟我，却没接触过半点儿武学，我冒昧请求贵庄能收留我们父子，王兄弟做他师父，教他些武功底子。”王德舜哈哈一笑，应道:“这有何难！只要先生你不嫌弃我这三脚猫的招式，我一定全心教他！”游通感激道:“如此真是多谢了！”王德舜笑道:“谢甚！我王德舜这辈子还没教过别人武艺呢，老伯算是了却我一个心愿！”游通听罢，哈哈大笑，忽地小腿一疼，脸露为难之色。王德舜拍了自己脑门，道:“哎呀，你看我，只顾给你谈话了，来来，上药！”说着，便小心地给游通涂抹起来。

南乾城西三十里的山头，花草丛间，两个大汉和一个身材瘦长的门生，跪在两座坟头前坟头的土微黑泛黄，是两座新坟。这俩大汉一个留着长长的胡须，另一个则长着满脸胡渣。只见那长胡大汉拿了一壶酒，向坟头敬了一敬，道:“大哥二哥，你们不幸遭郑达所杀，我们三兄弟侥幸逃脱，不能与你们同死，违了当日誓言，向哥哥们陪罪了！我兄弟三人在此起誓，日后定要扫平烈火堂，为咱们青月帮的众兄弟们报仇雪恨！”那门生也道:“对！大哥二哥，你们放心吧！”那长胡大汉向两坟前各倒了一壶酒，然后自己饮了一壶，那留胡渣的大汉和那瘦长门生各自饮了一壶酒。这三人便是前日和郑达作对的青月帮残余。坟头祭拜的二人就是当日死在落霞宝剑下的熊万斤和陈行。马长胡大汉便是老三盛领头，短胡大汉是老四杜愈甚，门生是老五白狗儿。当日，正值郑达执剑行来之际，白狗儿心中冷静，早算好逃跑路子，扔下一粒炸烟石丸，三人趁机带着两个哥哥尸首，展开轻功，生死之际更是拼命，狠狠地逃了个几十里，才甩了那郑达，这才过来葬了熊陈二人尸首。

敬完了酒，诉完了事，三人又跪下磕了几个头，便起身走了。杜愈甚道:“三哥，咱们去哪里？”盛领头道:“自然是去找那烈火堂的人报仇了！”杜愈甚道:“怎么个报仇法？”盛领头摸摸脑袋，问白狗儿道:“老五，你足智多谋，你说，怎么办？”白狗儿也是苦笑了一下，道:“我又能怎么办？烈火堂乃当今江湖上的大帮派，我们本就是螳臂当车，更何况如今那郑达又多了把落霞剑！”突然灵光一闪，拍了自己脑袋一下，道:“哎呀！落霞剑？对！我有主意啦！”盛领头道:“怎么，你有主意了？”白狗儿眯着眼睛，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道:“你们别问，且听我说便是，这事儿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杜愈甚道:“怎么说？”白狗儿道:“易者，一张嘴。难者，七八年。”盛领头道:“五弟尽爱说些咱们听不懂的话，你快说，咱俩哥哥按你的做便是。”白狗儿当即说了计策，二人听罢皆称妙极，当下依言施行。

南乾城中，在一个小酒馆里，两个吃酒的客人议论。其中一个方脸酒客道:“听说啊，这名震天下的落霞剑，如今又重出江湖了！”另一个头缠布斤的酒客问:“是么，据说这宝剑可是在江湖上绝迹二十年了！我听说啊这宝剑乃由上古神器制成，剑柄剑身透着一股恶气，这要是谁得了它呢，那可了不得啊！”那方脸酒客又道:“可不是么！我还听说这把宝剑，现今正在烈火堂五大杀手之一的郑达手上！”头缠布斤的酒客叹道:“这可真是如虎添翼，咱们却怎么没那运气？”方脸酒客轻拍了下桌子，喝了一口酒，表情深沉。

而另外一桌上坐了三人，将这些听的清清楚楚，这三人便是盛领头，杜愈甚和白狗儿。盛领头道:“看来，南乾城大多数人都知道落霞剑在他郑达手中了！”白狗儿道:“哼嗯，人们口口相传，待得天下人都知道了，便叫他烈火堂落得和二十年前截龙门的弃徒赖无一个下场！嘿嘿，那乔云雁定会向郑达索要，那郑达还不一定会乖乖交给他呢，就看他们翁蚌相争，咱们就坐收渔翁之利！”杜愈甚笑着，拍了拍白狗儿肩膀，道:“妙！不愧是五弟！”

说起来，郑达生性狂妄，又得了落霞剑，就更不把人放在眼里，当日杀了熊万斤报仇后，寻不到三人，却安心回家，自以为手持落霞剑，天下无敌。这三人稍稍打扮一下，就能在南乾城自由出入，三兄弟就依白狗儿的计策，大肆散步这落霞宝剑重出江湖的言论，并说宝剑此时在郑达身上，说不得那郑达可怜，日久自会惹祸上身。

也真个是光阴似箭，眨眼间已过了三个月。那烈火堂郑达持有落霞剑的事，江湖上已基本上尽人皆知。烈焰大殿中，烈火堂议事的主堂上，坐着许多门人。其中坐正中间的是一位道人，身穿赤红色道袍，长须入风，眉宇间透着一股仙气，这便是烈火堂掌门乔云雁了。其余分坐左右的，便是那五大杀手。左边三位是李愁仙、郑达和吴仁义，右边两位是秋啸和列险书。郑达自不必说，可李愁仙的本事可是要高出郑达许多，他的绝技“春秋拳”可是武林一绝，只是他年纪颇大，也淡了那争抢名利之心，近些年在江湖上少有风声。吴仁义却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杀人必灭全家，斩草定要除根，人人谈之色变，谁要被他盯上，不仅死的凄惨，而生前亲友更是尽皆与他断了关系，落得个孤独落寞，更是生不如死。再说那秋啸和列险书，更是门中乔云雁之下数一数二的高手，秋啸以轻功闻名江湖，他那冠绝天下的“幻影舞步”更是所向披靡，杀人于无形。列险书，人称“赤焰刽子手”，因他杀人干净利落，办事妥帖。当日随郑达一起去剿除青月帮，主要便靠他。他内力虽不及乔云雁深厚，可这赤焰神掌倒是练的炉火纯青，他在那招式上浸淫二十来年，掌法精妙处，自付乔云雁也无可比拟。

这些人聚到一起，不是为了闲聊门中琐事，却是商量那落霞剑的事了。只听乔云雁道:“想必众兄弟都听说了吧，这落霞宝剑重出江湖的事情，各位怎么看？”吴仁义道:“这事多半虚假，要说这落霞剑重出江湖，我还有点相信，只是传言竟说它在我烈火堂，那就是胡说八道了。”说完，众人眼光都聚到了郑达身上。秋啸对郑达说:“郑兄，你怎么看？”郑达忙笑了笑，道:“也不知哪个王八羔子胡扯乱编，我怎么可能有那落霞剑呢？那落霞剑二十年前随那赖无失踪，那时我功夫还不到家，又哪里能到我手里？”乔云雁道:“哈哈，既然郑兄说了，咱们也就不要相信江湖上那些个传言了！今日咱们就说好了，众兄弟就是吩咐烈火堂门众，谁都不准在外答应，我们落霞剑的事，免得惹事！碰到哪个乱造谣的，都别让他活命！”众人领命，忽听列险书悠悠地道:“郑兄，那日堂主要我们剿灭青月帮后，你一连几天都不见踪影，可是去做何事？”郑达眼睛眨了几下，又直瞪了眼睛，怒道:“列险书！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日我是去……”话没讲完，郑达忙转眼，略微羞涩了一下，又转怒道:“这种事也要告诉你么！”众人看了，都哈哈大笑起来，乔云雁忙说:“烈兄，郑兄天性好动，耐不住寂寞，刚做完大事，不免要泄泄火嘛！”郑达也大笑道:“哼哼，我郑达是何等样人，本事可没那么大，烈兄不必多心。”烈险书道:“郑兄，哥哥我也是无意一问，纯粹出于好奇，你却想多了。”那郑达转过身去，不再理他。乔云雁笑道:“好啦，还有一件事，便是再过几日，截龙门将会派人拜访咱们烈火堂，想必也是为了那落霞剑，咱们众兄弟可得好好管教门下徒子徒孙，千万不要那中原人笑话咱们！”吴仁义笑到:“谁敢笑话！我就让他死！”乔云雁呵斥道:“吴兄，那截龙门是当今中原第一大派，那陈玄清也和我有些交情，你这说法，可万万行不得。”吴仁义道:“我就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怕他截龙门，真斗起来，他们也未必是我们对手！”乔云雁笑道:“兄弟啊，多说无益，只按我吩咐便是，那中原人过来之时，我自有事交待，你大可专心办事，不必费心招待他们。”吴仁义道:“也好，我一见到那群人就来气，还不如杀些人爽快！”众人也是笑了起来，郑达更是笑道:“吴老弟也还是这个性子！”又谈了几句，众人才散去，各做各的事了。

大碗店庄中，春末夏初，太阳挂在天上，照的庄中颇有热气。村旁练武场上，王德舜正在手把手地教一位少年扎马步，只见那少年两腿微屈，双手横握着一根长杆，身子颤动着，脸上滚着斗大的汗珠。王德舜看着旁边的香炉，道:“很好，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了！”又过了一会儿，香炉里的乡短的浸到了沙土中，王德舜对少年道:“好了！”少年一放松，“扑腾”一声，一屁股摊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这少年自是游花乐。王德舜那日答应了游通，三个月来，尽心教他本事，而游通在大碗店庄做个郎中，他是江湖名医，治病手段高，效果好，深得庄里人佩服，这样父子二人便在这庄中安顿下来。

王德舜跑到屋里，端了一碗酒，端到游花乐面前，道:“给，小子，喝酒！”花乐端起大碗，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这酒怎样？”王德舜看着游花乐，好像特急切要他的答复。

“嗯？师父？”游花乐端起大碗端详道，“这酒似乎比平常的烈！”

王德舜喜笑颜开:“好好好，晕不晕？”游花乐道:“晕，晕的很！”王德舜道:“你打五步拳看看！”游花乐便定了身子，一招招打出拳来，但他脑中模糊，打出的拳歪歪扭扭，不成章法。游花乐打了一会儿，趴在地上道:“不成不成！我打拳时，天地都在动，没法打！”王德舜笑道:“哈哈，那是醉拳！”游花乐问道:“甚么醉拳？”王德舜道:“这可是一种很诡异的拳法，它没有固定的招式，没有什么心法口诀，随心所欲，指东打西，乃天地所生，自然……”正说的高兴，却见游花乐趴在地上，早呼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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