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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啊等,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不断吞咽着口水。
后来粥终于熟了,端到她面前,半碗香喷喷的白米粥,放上一勺白糖,混着米香和甜味,一路滚烫地从喉口落进腹中,暖得整个人都忍不住舒展开来。
她年纪小,吃得急,很快碗里就见了底,可怜兮兮地舔舔勺子,又端着碗凑到阿妈身边。
添粥的话还没出口,阿妈却回过头,很是为难的笑:“妹妹还没喝呢,妹妹是病人,”女人不住抚摸着她满头干枯的黑发,“阿青,你吃点小咸菜好不好?嘴巴里有味道就不会饿了。”
卓青咬咬嘴唇。
侧过头,看了一眼床上像僵尸一样躺着、毫无生气的妹妹,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小碗。
没来得及说好,阿妈忽而抹了抹眼泪,弯下腰来,心疼地抱她,“你去把妈妈那碗的喝掉吧,我早上在医院吃过,现在还饱呢。”
她的阿妈那样瘦弱,抱她的时候,甚至有些硌人得慌。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也还没学过什么复杂的词语,只能用力地回抱。
“不喝了,阿妈,我不饿了,你不要哭了……”
穷人家的孩子,特别是家里有病人的孩子,是没有任性的资格的。
她懂得这道理时,才不过八岁,堪堪到家中灶台一般高。
直到十七岁之前,她这个被卓家“意外”遗弃、又被善心的养母从医院废品堆中捡回来的孩子,就是这样流落在外,靠着养母在医院做杂工赚来的微薄工资,和生来就患有硬皮病的妹妹一起,为每一天的温饱担惊受怕。
为了生存,她太早就学会了赚钱。
无论是钻破脑袋拿奖学金,申请助学金,又或是一年三百六十五里天无休的小工,哪怕大夏天里闷在玩偶头套中几次中暑、靠着漂亮的脸被找去发传单却险些被人拉进酒店——
她和妹妹睡在同一张床上,在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墙壁,贴满了无数张便利贴:哪份兼职挣钱,哪里的工作加班费高,哪里的补习学校招助教,可以一边念书一边挣钱……她需要钱。
然后,这所有的便利贴,在十七岁的夏天,一个男人找上门来,告诉她:“聂小姐,其实你本来应该姓卓”之后,被她一张一张、平静地撕毁。
男人冲她赔笑:“我是卓家的老人了,这么些年才找到你,实在是不得已。”
也左右打量着这寒碜的家庭环境,露出复杂的表情:“你母亲当年生下你,全家上下都是不同意的,毕竟大小姐是卓家的独生女,你的生父又……唉,反正,后来大小姐就嫁给了现在的先生,几年后,又因为精神问题,被送去了美国的疗养院。”
卓青问:“为什么她从来不来找我?”
直白又愚蠢的问法,惹来男人尴尬一笑。
只得摸摸鼻子,随口便把话题绕过:“不说这个了,小姐,您简单收拾一下行李,这里有一张八百万的支票,是先生特意交代,交给您的养父母,感谢他们对您的照料的——去吧,抓紧时间,太太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我们别再耽搁了。”
如果当时有【工具人】这个概念,卓青想,自己顶着那个头衔,应该再合适不过了。
但那时的她,在事实的冲击下,最终还是几乎没有多余思考,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从“聂青”变成“卓青”。
只是转头,就把那张支票进满脸泪水的养母手里。
“好好给桑桑养病,”她说,“妈妈,对不起。”
她不曾落泪,只用平生不曾说过的沉重爱字,不断地重复,妈妈,我从来没有讨厌过这个家,可我不想再过这样的人生了,妈妈对不起。
阿妈说:“我知道。”
谁会想要在放学后,匆匆扔下书包便跑去市二医院,在百般赔笑下,被安排进医院食堂打杂工,挣取微薄的薪水养家;
谁会想要忍受潮湿的旧楼每逢换季便漫出墙角的虫蚁,哪怕刺鼻的杀虫药味经久不散,也只能捂着鼻子强忍着入睡;
谁会想要,因为家徒四壁和穿着寒酸,承受着老师和同学异样的打量——
是故,哪怕代价是卓家人明里暗里的挤兑,时隔多年,她也依旧从不怀疑:选择回到卓家,无论对自己,又或是潦倒度日的养母而言,都是一种成全。
“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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