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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惠敏到建阳市城北区税务局报到上班,第一天接待她的是名叫吕明珍的老年妇女,此人身穿税务员制服,矮短身材,身体略胖,黑色的脸干涩无华,额头上添了几道皱纹,头发已花白,离退休恐怕没有几年了。报到的十名男女被安排参加业务培训班,学习地点在二楼会议室。吕明珍安排大家动手搞卫生,转身不见了。下午下班前吕明珍领来制服发给学员,试穿时不合身可以当场更换,并把各自尺码填写在清单上,今后发服装有存储的尺寸作依据。
她认真端详钱惠敏,觉得钱惠敏身材最高,长的秀丽端庄,眼光牟利,沉静而严肃,有职业女性的风度,担当领头人较适合。
“你叫啥?”
“钱惠敏”
“你当班长。”吕明珍转身面对另外九人正式宣布:“往后你们学习、事务就找她。”
学习开始后付局长来上第一节课,讲的是政治时事和有关纪律方面的内容;之后全部由征管科科长和几位老同志上业务知识课。培训工作顺利进行。钱惠敏凭着她学生时代当班干和在私企打工几年待人处事的经验,管理几个学员易如反掌。她以身作则,遵章守纪、认真学习。处理人事矛盾公平公正,树立了个人威信,学员服气、上司满意。
转眼间三个月培训期结束了,九个新人全部安排在业务大厅实习,以‘老’带‘新’进行传、帮、带。而钱惠敏一个人则分在机关行政科。
这天清晨上班,她推开行政科的门,只见房内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老的她认识,不就是吕大姐吗?那位男青年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白净的鸭蛋形脸,眼睛明亮,微笑地朝新人点头,露出嘴里雪白的牙齿。因为他坐在椅上,很难判断其人身高,看得出他身板清瘦,放在桌面上的细嫩的双手显示他是优裕之辈。钱惠敏感觉这人很像‘小鲜肉’。
“这位是我们行政科陈科长”,吕大姐指那男青年,“省税局调来的新领导。”
“付科长。”他特别强调那‘付’字。钱惠敏不卑不亢点头示礼。
“这是新分来的钱惠敏”。吕大姐介绍说:‘小钱’很聪明能干,是我特意要来我科的。”
“请多关照”钱惠敏谦虚地说。
“没事,没事,科里就我们三人,互相帮衬,一切好说。”年轻付科长表态。
当天吕大姐把机关常用的文具等办公用品移交给钱惠敏,交待了有关发放和申请采购工作的注意事项。公务员的新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半年已过。机关里的人和事钱惠敏也略知一二:就说吕大姐吧,她已满五十四岁了,参加工作三十年,业务精通,工作卖力,人事交往也通达,上下左右相处十分融洽,按说提升科长应该够资格,可惜现实如此。一般公务员尊敬她,信服她,凭年龄叫阿姨也可以,但她坚持让人叫她吕大姐。千年媳妇熬成婆,她退居二线调到行政科搞打杂事。人们当面喊她吕大姐,背地却称她‘老鬼’,称她‘老鬼’有敬畏之心,也略带几分贬意。之前科里有一个男青年姓丁,大事小事都叫‘小丁’去办;吕大姐动嘴不动手;付科长平日喝茶、看报、玩电脑,偶尔开开会,或者采购电器等大件物品,他去商场看后作决定。姓丁的调走了,钱惠敏来顶上。
行政工作繁锁零碎,从早忙到晚还不讨好。她在试用期,再苦再累也不敢有怨言。这时她才真切体会到机关工作是啥样了!完全出乎她当初之想象。
小时候钱惠敏母亲常说,家务工,做不通;意思是再苦再累也无成绩。行政事务也一样,工作无业绩,无建树。所谓名厨难调众人口;搞行政要得人人满意,实在不容易。
闲暇时钱惠敏望着吕大姐的身影心中一阵悲凉,她的将来也许就像吕大姐的境遇一样,太可怕哪!‘不,我还不如她呢,人家好歹有丈夫有孩子,而我孤苦零丁一个女人,晚景太凄惨、太悲苦,简直令人不敢往后想。’如果为谋生而碌碌无为,混沌一生,太没意思、太无价值,钱惠敏猛然醒悟,她不愿耗费青春,虚度年华,她要振作起来,设法改变自己。她苦思冥想后,决心先找几件业余爱好充实她的精神生活。她想起高中的班主任田敬兴老师,她星期天要去拜访他,在他那里获得帮助和教益。
在一个宁静的住宅小区,钱惠敏看到离别多年的老师心里很高兴。田老师如今苍老许多,退休在家栽花养鱼,安度晚年。他对当年勤奋的学生来访喜出望外。师生一番寒暄,学生奉上薄礼,老师端上清茶,俩人坐定后问起当年关注之人,多有感慨。钱惠敏把多年经历细细道来,又叙述心中苦闷和对当前境遇的困惑,田老师仔细听完她的话沉思片刻,然后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
“其实我并不担忧你的哀怨,反而为你高兴。原因是年轻人如果长久浸泡于市井环境之中,难免不成势利之辈,整天尔虞我诈,猥琐不堪,古语曰‘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那样反倒让我替你惋惜。你苦闷,正因为你有思想,如果你感悟到人生真正的意义,你自然心胸开阔。”老师喝了一口茶,“人生意义,老生常谈,但真正领悟者少之又少,芸芸众生,能出类拔萃者为数不多。人们追求快乐幸福,而又对快乐幸福理解各异,大多数人以为荣华富贵是快乐幸福,其实真正的快乐和幸福是付出和奉献。人生价值何尝不是如此;有付出才会有收获。
“收获不能狭隘地理解为金钱和报酬,也不仅是物质和利益。你施舍残疾人十块钱是付出,你收获的是慈善之心的心灵感受;你捡到一笔现金归还失主,费尽周折把钱交到失主手中也是付出,你收获的是拾金不昧的赞誉,凡此种种结果,正如佛家曰: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佛教劝人:不因善小而不为;不因恶小而为之。人生在世,能力各有大小,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实事,比任何大话和空谈都管用。”
“老师一席话,使我受到深刻的教育和启发,现在我的心境舒畅了许多。”这时钱惠敏心中豁然开朗,因说:“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此话千真万确!”
“惠敏,当年我就非常看好你,你有悟性,人又勤奋上进,难得的好品德。当前怎样消除困惑?我建议你室内学写书法,室外练习武术。书法我可以辅导你,”田老师站起身从房间内取出三本字帖递给她,“有一本入门指南,两本名家字帖。学书法练耐性,养心气,百练不烦才能长进。练武术的事,等我帮你打听清楚再联系。”
师生又聊一会其他琐事。时间不早,钱惠敏告辞,田老师亲自送一程,临别老师叮嘱:“抽空到中国几座名山旅游,登高望远不但使你心胸开阔,而且会让人气度增长。”
回到家中钱惠敏在书房内安了一块大书案,买来质量好的笔墨,先用废纸开始练字,一笔一划认真学写。开始字迹歪斜,不堪入目,坚持十天以后,字体开始有点模样。接连几次在田老师指正后,进步更快了。
“字无百日功,你很用心,又有悟性和灵性。将来必有成就,继续用功苦练吧。”老师的鞭策和鼓励,使钱惠敏信心满满。
每天一早钱惠敏赶到税局后,先到食堂安排好当天应做的饭菜,再检查各科室卫生,并安排大小会议准备工作,当场亲作记录,会后整理会议记要。她四处奔忙疲惫不堪。但有时还听到有人私下议论:
“她这样卖力图个啥?”
“背后没靠山,也没背景,活该倒霉。”
她听后不予理采,心中自有主见。
下班后她帮母亲拖地板、打扫桌椅卫生,然后钻进书房练书法。功夫不负有心人,书法艺术大有长进,于是不惜花费买来宣纸正式留下自己的墨宝,请人装裱挂在墙上,不时自我欣赏。
天才是什么?天才乃十分之一的灵感和十分之九的血汗。
钱惠敏就是这样的女子,她认定的事不但要办到,而且要办好,好上还要更加好。她如今写的正楷稳沉而浑厚,写的草书潇洒而飘逸,有了点儿业余书法爱好者的风貌。钱惠敏不骄不燥,她要更加刻苦,争取更上一层楼,这就是优秀女子的进取之心。
‘钱福生’和老伴对女儿既感到骄傲又忧心重重;女儿今年年龄已满三十二岁,至今连男友的影子也不见一个,他焦急担忧之情流露在脸上,想多劝几句又怕女儿嫌唠叨,不过问呢?心里又沉不住气,无可奈何只好叫媳妇操点心,叫她选择几个谈婚论嫁的对象,供大家作参考,谭小莉应酬说:
“我交际也不宽,认得的老师虽多,但现在年轻男老师大都成了家,少数两三人不知有对象没有,得去探听一番再回话。”
钱崇富见母亲风湿关节病越来越严重,每天坚持替她治疗,他是中医研究生,针灸、拔罐、热敷等方法很熟练,为母尽孝也应该,顺便带着妻女来吃饭。媳妇下班早,回家顺路带些蔬菜来。当然每周公公会给她一笔不小的菜金,用完再给。谭小莉是一位小心眼的女人,全家三小口到公婆家吃‘红大院’还不知足,买菜购物时她偷偷扣下一点小钱做私房钱。她的这些小动作,全家老少都心知肚明,不愿去拆穿。
钱福生是一家之主,困难时期他精打细算,现在收入大大增加,他也变得慷慨大方。
“钱就是为人服务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千万别存钱。货币贬值,存钱等于拿钱送银行。也不要背债,背债有压力,像崇富那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幸福快乐都不见了,整天愁眉苦脸,这又何苦呢?”
儿子听后苦笑着叹口气。不管家中成员各有各的事,但每天晚餐聚在一起,其乐融融,也算是一个温馨之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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