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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宋掌柜就把邢骁霏说的事报到肇庆,这次,蔡老爷子回了个相当长的口信儿。
让他把麦掌柜从香港喊过来负责谈判,并点名杰克和邢骁霏要在场,谈的地方,也让安排在广州的租借地沙面,宋掌柜依言行事,在沙面维多利亚酒店Victoriahotel订了房间。
邢骁霏来广州半年了,还是第一次来租借地沙面,他们来的这间酒店是英国人开的,原来就是汇丰银行,一栋4层高的楼房,完完全全的西式建筑,酒店的侍者华夏人印度人东南亚人都有。他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心想蔡老爷子并不是个洋派的人,叫在这种地方谈,一定有他用意吧。
等不多久,刘主任就带着朋友来了。麦掌柜是个自来熟,把旁边洋妞一扔,站起来满面笑容地迎上前,伸出双手。“刘主任你好你好,久仰大名久仰大名,鄙人姓麦,听闻主任召唤,专程从香港回来的。”
“你好麦先生,远来辛苦了,这位是我的朋友林先生,你和他谈就可以了。”刘主任指着旁边一个穿便装的英俊男子介绍说:“一应事务,林先生都可以做主。”
“林怀粤,麦先生你好。”那人微笑着伸出手。
邢骁霏第一眼印象,就是这林先生人长得好帅,剑眉星目,鼻梁直挺,比刘主任肤色稍黑,但感觉还要英俊上几分,虽然穿着并不豪奢,但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高贵的气派,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邢骁霏正想“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刘主任招招手要他过去:“怀粤兄,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航校八期学员邢骁霏,字博涵。”
“一看就很稳重,将来必是担得起大事的人。”林怀粤一点没贵公子的架子,脱口称赞道,还主动伸过手来,他的手大而稳定干燥,握手力量适度,让人觉得很舒服。
寒暄结束,邢骁霏正等着听他们怎么谈呢,谁知刘主任接着就说:“怀粤兄,那你们谈,我好久没来沙面了,带博涵出去走走。”
“好。”林怀粤看了一眼麦掌柜,微微笑道:“我看麦老板是个爽利人,我们这边谈得估计会很快。你说对吗?麦老板。”
“当然,当然。”麦掌柜一呲金牙。
……
邢骁霏跟在刘主任后面,在沙面街上走了好一会儿,刘主任才慢下脚步,看着他笑着说:“八期学员邢骁霏,知道这件事你有很多问题憋着,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可以问了。”
“报告主任,那我就不客气啦。”邢骁霏马上问道:“主任,我的第一个问题,我们粤军不是号称有百架战机吗?为什么扔纸炸弹还要找外援呢?广州到长沙距离不过600公里,来回1200公里,到南昌距离700多公里,来回1500公里,空军有三个轰炸中队,羊城号复兴号轰炸机航程达不到,但亨克尔111完全可以达到啊。”
“你这肥仔果然是,面带猪相心中嘹亮,就知道瞒不过你……要找外援,自然是有苦衷的,因为这个轰炸长沙的任务,必须秘密进行。”
邢骁霏没忍住,脱口便道:“主任您说这个不能算理由吧,所有的轰炸任务不是都该秘密进行吗?”
刘主任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苦涩地说道:“唉,博涵,你是我能信得过的人,和你我就不妨敞开说吧,横竖这些事你迟早也会知道:我们广东空军内部,其实并非铁板一块。”
“嗯”,邢骁霏点点头,这样的话,之前他也听叶继信祝瑞瑜都说过,但从刘主任口中说出来,那就意义有很大不一样了。
“怎么讲呢?……按怀粤兄的话来说,如果空军司令部发布轰炸长沙的命令,命令下来不消两个钟头,消息就泄露到南京那边了,常申凯的驱逐机恐怕早就等在去长沙的路上了,这还谈什么秘密轰炸。”
邢骁霏皱眉道,“主任,我还是有点不懂,林先生既然是秉承陈将军意思行事,难道不能秘密调遣亨科尔中队,哪怕一两架战机也行啊?”
刘主任苦笑道:“真不好调,听上去是有些荒谬,但事实确实如此,内部盘根错节,空军的战机除了东山产和韶关产,其他都是散件海运过来,组装之前,甚至买来之前,早已太公分猪肉分到各个派系手里,各中队有中队长,中队长上有大队长,大队中队皆由空军司令部黄司令陈参谋长调遣,尤其这八架亨克尔,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
邢骁霏默然,一会儿又道:“谢谢主任,您给我说这些。”如果不拿他当自己人,刘主任断然不会对他说这些事的。
“你知道就好……其实飞机还只是一面,真正最不好调遣的还是这帮飞行员。要是他不愿意去,到外面随意转一圈,回来说遭遇驱逐机拦截无法完成任务,林怀粤拿他们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呵呵。”刘主任干笑一声:“这也就是为什么咱们摄影部提的那个空中管理方案,让上面极其重视的原因了。”
邢骁霏想了想,终于有点明白过来:“主任,你那天让储教官考较我飞行,今天又忽然跟我说起这些,难不成您是想让我去炸长沙吗?”
刘主任看着他眼睛说:“你不是和我说你开过这架飞机吗?那你,肯不肯去?”
邢骁霏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下,如果是投宣传传单,其实怎么看对抗日都是有利的,做也无妨。至于风险,果府驱逐机最好的是霍克三型,它的速度也追不上空载的布伦海姆,至于防空炮火,就更不值一提了。
他不再考虑睁开眼睛,果断点头说:“主任,那边条件谈好的话,你要我去,我可以去。”
“好!”刘主任大喜。
邢骁霏赶忙补了一句:“但我绝对只投传单,任何杀伤性的武器都不投。”
刘主任马上道:“抗日传单,绝对都是抗日传单。投炸弹的事,别说你不干,我刘某是更加不会干的。”
邢骁霏倒有点好奇起来,“刘主任,您说投这种纸炸弹,它真能有多大用吗?”
“当然有用!太有用了!没用花那么多心思干嘛?”刘主任哈哈大笑。
民国还是卓有古风的,兴兵打仗最讲究个出师有名,不管输赢,大义一定要持在手中!
1936年的上半年,常申凯和日本连续签订“塘沽协定”“何梅协定”等屈辱协议,一时民怨沸腾、百姓抗日救国呼声日高。
所以,陈济棠和李白选择的兴兵口号正是:“掮起抗日大纛,要求中央领导抗日”。
这面抗日大旗打得好,便可广泛争取全国舆论同情,又可联合其他对常不满势力,大张声势,又可令常凯申投鼠忌器,有所忌惮,可谓一举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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