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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稀里糊涂坐下来,弯腰抱住头。
这个姿势维持了很久,直到有人轻轻摇晃我。
“哥哥。”
我几乎是毫无抵抗地被他搂进怀里。
亦晨用胳膊挡住我哭得狼狈不堪的脸:“我们回去吧。”
我把脸贴在他胸口。他不能理解我和陆风之间,但他毕竟还是……爱我的。
我还是转学了,男生们看到我都会夸张地惊慌著要躲开,尤其是在厕所或是浴室。只要我一出现,1分锺内就能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一个个都惟恐会被我觊觎似的。每逢如此我心底就暗暗冷笑,同性恋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看得上,就那群人的姿色,倒贴只怕我还不要。他们看不起我,我也未必愿意看得起他们。
这种时候再不转学,大家都尴尬。
换了一个遥远的学校。升学率差一些,不再是重点。但没有人知道我,不用被人指指点点。家里的态度还是冷淡排斥,除了生活费,不会寄给我只言片语。只有亦晨会偷偷写信打电话给我[自由自在]。
我坚持给陆风写信。地址是亦晨给我的。他坦白陆风走之前到学校找过他求他带给我地址和消息。亦晨在给我那张薄薄纸片的时候,年轻的脸上满是微妙的背叛和罪恶,这种罪恶感在他答应如果陆风有信写到家里来就帮我偷出来的时候达到顶点,几乎扭曲了他的表情。我明白他对於这种非常理爱情的宽容已经到了极限。我还能要求他什麽。
然而陆风的信,一封也没有收到过。
我还是坚持不懈地写,直到有一天终於收到一封。
那是我的退件,标明著该住户已迁移。
那天我捧著退回来的信哭了一个晚上。
我知道,陆风再也不会回来了。
接下来,没有陆风的时间,用几笔就可以轻描淡写简略过去。事实上我的那几年也是接近空白的。程亦辰又变回程亦辰,成绩优秀规规矩矩,随和安分。
我知道有些东西从我身上流逝了,但说不出来是什麽。
和父母的关系一直到我考上更遥远的一所重点大学才有所好转,也许是他们意识到我这次是真的要远远离开了,也许是我一个人单薄地提厚重行李往车站去的样子击中了他们心里亲情柔软的一部分。严厉的父亲终於打电话来说,放假就早点回来吧,别在外面尽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他们所指的“不三不四”的朋友我倒真的一直没交过,但他们所期盼的女朋友也一直没有出现。放假在家接到找我的电话,他们和从前一样紧张警惕,只不过如今变成是男的反而要窃听,是女的才松口气而已。
我没有再提过陆风,也没有再流露出任何思念他的迹象。仿佛当初那一年多的感情只不过是场演过头的笑话。
只有自己清楚那枚小小的银戒指被用丝线串起来贴著胸口挂著。因为从不离身和时间长久的缘故,早已经失去光泽,氧化了的外层微微发黑。
我也不想记得他,这样没有期盼没有前景没有终点的想念让人只会痛苦。
我只是,忘不掉。
念大四的时候亦晨也进了大学。他嘴巴上不说,我却知道他是为了我才不辞劳苦到这个城市来,没考上我所在的那所大学让他很沮丧,但很快又因为两所学校相隔只有一站路远而雀跃起来。
亦晨其实比我天真幼稚──任何一个像我那样经历过的孩子都会比实际年龄要早熟──偏偏他总固执地认为我是需要被保护被照顾的那个,大概是当年我脆弱得向他下跪抱著他的腿哀求的样子给他印象太过深刻。
我深知他对我好,我也爱他。血肉间的亲情毕竟是什麽都无法磨灭无法取代的,而我是同性恋这个不美妙的事实就成了我们之间不愿提起但也不可避免的一根小骨刺,时不时会现形出来提醒一番破坏一下气氛。
所以我和亦晨亲近,但已不如多年前那般亲密无间;所以我虽然独自在外租了房子,却怎麽也不肯和他合住,硬是逼他在隔了两座楼地地方再租个单间,两座楼的距离,不远,但是硬生生的。
亦晨和我长大以後一天一天相似起来,看著他恍然会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和我一样橄榄形,尾端微微吊起的眼睛,一样细腻光滑的皮肤,一样上薄下厚的嘴唇,一样半长不短的头发,甚至一样修长瘦削的身体。当然我和他还是不同的,他那麽明媚,而我,也许曾经也无忧无虑地明媚过,但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平安顺利升到大四,我不活跃,但是成绩优秀,还不至於默默无闻到被埋没。总之一切安定平定,没有人察觉我与众不同的性向,主要是因为我缺乏交男朋友的兴趣与勇气。按理说一个二十岁健康成熟的男孩子要没有旺盛的需要那是不可能的,可我节制得接近禁欲。我怀疑自己有心理障碍。
那个障碍的名称就是陆风。
情绪实在低落,我就去一家熟悉的酒吧坐坐。通常是点些温和的酒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闷声不响边喝边发呆,打发掉几个锺头落魄时间,等到离完全醉倒还差一步再慢慢走回去,第二天振作精神重新做人,感觉颇像孔乙己。
我以为只有单身买醉的年轻女孩子才会有被人骚扰的经验,想不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社会已经悄悄进步到无聊男人连单身买醉的男孩子也不放过的地步。那几个十足痞相的男人不怀好意在我身边坐下,我就觉得不对。
我以为只有单身买醉的年轻女孩子才会有被人骚扰的经验,想不到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社会已经悄悄进步到无聊男人连单身买醉的男孩子也不放过的地步。那几个十足痞相的男人不怀好意在我身边坐下,我就觉得不对,可是酒喝太多了,反应难免迟钝,还没站稳又被牢牢按回位子上去。
“干,干什麽。”酒精不会令我兴奋,只会让我变得迟缓温吞,就像大醉的时候我脸不会红成个大柿子,而只能在惨白上添一层薄薄的红晕。
“你酒量好,陪哥们再多喝几杯呀。”
不知谁的手搭到腰上,谁的朝胸口摸过去。
“不,不行……”我一著急说话更慢了,那几只手在身上滑动著,怎麽也甩不开,“手……拿……开……”
“一个人很寂寞吧?我们陪你玩玩怎麽样。”
“不……要……”两只手怎麽敌得过六只,我全身难受,急得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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