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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门被缓缓推开,苓儿端着托盘进来,一支红烛下,青梅以手拄额,靠在抗桌边假寐。苓儿深深吸了口气,搁下托盘道:“小姐,这是新煮的元宵,您……您用些吧。”
青梅抬起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孩如此瘦弱,瘦弱到几乎不能使人相信,她所做的种种,她端起蓝花白瓷碗,拿勺子一下一下的拨着,如果把这碗东西拿去给李正芳看,会怎么样呢?青梅在脑海中过滤着一个个可能的结果。
噗!苓儿突然冲过来夺过碗泼在地上,砰的一声跪在自己面前。
青梅吃惊的望向她,只见她狠狠抽打着自己的脸颊:“小姐,苓儿对不起你,苓儿没心没肝,苓儿简直不是人。”青梅冷笑一声,说这些有什么用,说了真相更清晰,更伤心难过罢了。
苓儿狠狠咬着唇,抬眸盯着青梅道:“小姐,事已至此,我什么都跟你说了吧。我知道您在查这些事,我也相信,一旦您不在顾虑我和哥哥,一心想查,我们所做的事迟早会被你查出来。
不错,我们娘亲出身杏雨楼,名唤银杏儿,当初娘亲也是盛极一时的艺伎,弹的一手好琴,多少王公贵族拜于石榴裙下,可娘亲却对老爷一见钟情,并怀了我和哥哥。
十月怀胎生下我们两个,老太太却不愿意接受娘的出身,强行将哥哥抱走,撒谎说是远房的侄子,娘亲日日以泪洗面,我和哥哥八岁的时候,娘亲也死了,我被砍了一刀,是老爷救了我,带我入府来……噗……”
一口鲜血从口中溢出,沿着唇角往下淌,整个人也痛苦的弯曲着身子。青梅大惊,扑过去抱住她急声问:“你怎么了?啊,你吃了什么?”
边说边叫人,一面拿竹管去压她喉咙,逼迫她吐出来。
“别忙了,我早就喝下去了,”说了这几个字,喉间又是一口鲜血,落在青梅月白的衣袍上,分外狰狞,“你撑着点,我爹来了,就能救你,听到没有,你有救。快说……你吃的什么毒?”
许是她叫的太大声,李管家、李思扬等众人前后脚都冲来了。青梅已经顾不上去看李思扬面上的神情,只是一味的要苓儿别放弃。
苓儿无力的摇摇头,虚弱道:“小姐……听我说……”青梅点着头,道:“你说,我都听着。”
“我真的很想,就做小姐的丫鬟,被你疼着,宠着,跑到大街上买糖葫芦,看你算计别人,让你为我做生日,让你为我暖手……这对我来说,就是……就是……最大的幸福……苓儿命苦,在小姐身边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我好想一辈子……跟着小姐……原谅……原谅……哥哥……”
青梅泪水滚滚而下,这个傻傻的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不说,你可以不用死,还有许多办法可想,眼见李正芳分开众人进来,大声叫道:“爹,快救命。”
李正芳只愣了一秒,立刻俯身来探脉,苓儿却早已香消玉殒。只一双迷茫的大眼睛,还是那样死死的,不肯闭上,盯着头顶的一方天空,不用再害小姐了,真好……
青梅死死咬住下唇,早该发现,苓儿的挣扎,在良心与使命之间的折磨,早该说出来,早该戳破,不该这样拖着……她颤抖着抬起手,覆上苓儿的眼睛,轻轻道:“傻孩子,姐不会让你白死的。”
思扬一脸无辜,呆呆问:“姐,这是……怎么了?”
出人意外的,青梅非常的安静,只说了一句:“李管家,请你派人连夜启程去接孙嬷嬷回来。”又道:“爹,您请坐,女儿有事要禀明。”
李思扬心中登时一跳,李青梅此刻面白如纸,浑身透着一股子煞气,仿佛一团地域的鬼火笼罩着她小小的身体,不哭不闹,嘴角却还挂着冷笑,还有孙嬷嬷,她不是傻了么?
这种种让他更不知如何应对,到底,出了什么事,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糟透了。
李正芳心中挣扎了片刻,沉声道:“青儿,你去书房冷静冷静,这里有为父。”
青梅却并未动,直视着李正芳面色青白,出语如冰:“爹,此事还要再拖么?您还要纵容他么?难道他做得错事还不够多不够狠么?”
说完转眸看向李思扬,出言如利刃:“就是你,害死老太太,害死胭脂,意图害死孙嬷嬷,如今又害死苓儿!!”
李正芳一惊,下意识的快走两步上前,用力的拉住她手腕道:“青儿你吓坏了,跟为父回房去。”
青梅想甩却拗不过他的力道,一低头狠狠咬了一口,直咬的鲜血淋漓,李正芳还是不肯放手,却听青梅冷冷道:“爹,你想让他一辈子做个杀人犯吗?”
李正芳身形一顿,一咬牙,慢慢放开了手,青梅收回手腕,原本被握住的地方浮起一道道青紫的瘀痕。
李思扬面上比谁都委屈,辩解道:“姐姐,这丫头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说出这么吓人的话?我……什么叫我杀人?”
青梅冷笑一声:“你何必着急,平白无故,我如何肯说出这样的话?”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道:“这是当日孙嬷嬷所烧之物,竟然有乌铅,我来问你,她一个老嬷嬷哪里来这些道士炼丹用的东西?”
李思扬噘着嘴道:“我哪知道?”
青梅继续道:“之前我一直病弱,就是因为你在饮食里给我掺杂了乌铅,你让苓儿在我身边,也是为了更好的实施你的复仇计划。
哪怕到后来我病愈,你心依旧不改,在给我的那包山楂肉干里放了铅,可没想到,我把肉干送给了莺歌,所以莺歌才会出现腹泻等症状。
那天我看见你那只荷包,就开始疑惑,直到回来我去问了益善堂的先生,才知你随身装着马钱子。
奶奶她年老多病,原本是阴虚火旺、痰滞咳嗽而服药,而你却将药方换为‘马兜铃汤’,马兜铃虽能清肺降气,却有极强的肾毒性,以至于她日日吃药,却依旧不见好转,甚至出现乏力、腰酸、夜尿增多等慢性肾衰的症状,
想来父亲已经看出端倪,更换了药方。只是我们都不愿意相信你是一个如此铁石心肠,如此毒辣之人,都以为,只要对你好一点,就能换回你回心转意,
没想到,你心里的恨太深了,复仇已经完全侵占了你的心。我们都无法想象在你那幼小的心里,复仇的欲望是多么强烈,多么难以撼动,即便是我们都死去,你依旧不会动摇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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